我最后问一句:“醉倒春积累多少能致命?”
墨欧一指门外,“公子出了遮影巷,路见第一株桃树南枝上有一朵花苞,只需与那花苞等重的药量,遍足够醉倒一春桃色了。”
走出遮影巷,路见的第一株桃树长在一个废弃小院的角落。还不到春风吹起的时候,桃枝上有且仅有一个小小的花苞,小到如同天边星子光团,轻到如同人间性命生死。
我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小小的花苞,然而先于春天出生的它无比脆弱,在我指尖触及的一刻便从枝头断落,滚落在雪覆的地上。不比雪粒大上多少的花苞,甫一落地,就再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的东西,我也不再费心寻求了。我回到庄中,两位小主人先是急病昏厥,后又离奇失踪,即便我出门小半日,庄里喧闹也没有减弱多少。
我把明岳召来,“发了本月月钱,把人都遣散了吧。”
明岳惊愕道:“所有人?”
我说是。又道:“包括你。”
明岳急道:“主人!”
我懒怠抬眸,扫他一眼:“我给你走的机会。如何?不愿走么?”
明岳闻言一僵,改口道:“是。”
我嗤笑一声,不愿理会他,随他去了。
明岳刚走,门口又有人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是久未见的原汀。我笑道:“我下凡快一年,你这才第二回来看我。”
原汀反驳道:“天上人间时间不同,据我上回来访不过三日间隔。”
我摆一摆手,“不同你争这个,这回是什么事情?”
原汀道:“你在凡间动用术法引起了太多人注意,天道依法已将你的住殿收走了。”
我满不在乎道:“收走就收走吧,谁在乎那个。”
原汀道:“不在乎天上住殿,却要死守人间庄园么?岚起,你动凡心了。”
我笑出声:“我本来也是凡人啊。我这胸膛里跳动的就是一颗凡心,哪日我这凡心不动,那才是大事不妙。”
原汀不悦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唉唉”几声应付,“我知我知。你特意走这么一趟,就是要来告诉我我成了无家可归的神的?”
“不止。”原汀自己捡了把椅子坐下,“你还记不记得你离天前同我说什么?你说…”
我打断他:“记得,我说要成个厉鬼回去请你喝茶。”
原汀瞪我,“我不是说这个。你那时分明心意坚决要来寻死,如今呢?拖延敷衍,逃避话题,楼岚起,人间虚假的幸福美满迷了你的眼睛么?”
我原本一手支着额头,闻言搭在膝上的另一手猛一收紧,“你又怎知我这阖家美满是虚假的呢?”
原汀冷笑一声:“越别枝,他算你的家人么?他是天界神君的一个轮回投影,算是你的家人么?那惊鹊,不过奴籍出身一小童,也算你的家人么?你的家人早就死尽了!”
我拍案而起,“你知道什么!”
原汀见我动了真怒,语气稍缓,道:“略知些许,这些许也是你曾告诉我的。四万年光阴,那些往事除了你,谁也不会记得了。”
我却不记得我曾与任何人提及自身往事。原汀这一回当真触及了我的底线,我原本就心情不愉,此刻更不愿多话,逐客道:“话说完了,就走吧。”
却不料原汀道:“我这回与你一同在人间长留。”
“留便留。”我摆一摆手,“随便找间房自己住了吧,我刚遣散满庄仆从,你自己打扫去吧。”
原汀出门前问我:“活着还是那么痛苦吗?”
我恹恹道:“从来也没有快乐过,可以了吗?”
第37章 三人行,必有一灯泡焉
观颐
越别枝再醒来已是三天后了。庄里没有仆从,我走不开身,购物抓药都是打发原汀去跑腿。原汀比我刚下凡时更不熟道路,遮影巷又隐蔽,第一回让他抓药他去了大半日,我等在庄里还疑心他遇见了拍花子给拍肩迷晕了,麻袋一兜兜去山沟沟里头当苦役。
原汀回来时我还吃惊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
原汀:“我转了三条街,最后问了人才找回来的。你为什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我道:“这个你要问别枝,地方是他选的。再说,找不着路你开一回天眼啊,别枝在这里光芒四射,你就算迷路到了瀚海也能见着金光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