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别枝在暗处站了许久,到月上中天时,已然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月光倾泄而下时,照亮了越别枝所在的角落,醉眼朦胧的楼岚起才注意到他:“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越别枝迈动僵硬的双腿朝楼岚起走去,他听见自己嘶哑如恶鬼的声音,在问:“他是谁?是云中君的前主吗?”
“嗯?”楼岚起迷迷糊糊,没有反应过来,“云中君的前主,不就是我吗?”
“再前一个呢?在你之前呢?他是谁?”越别枝也明白多问无益,这原本就不是他有资格质问的事情,但他克制不住。就好像在踏进后院,听到楼岚起披了一层拙劣的故事外皮,对裴珏衣提及过去时,他就已经失去了对自己意识的控制权。
“你怎么知道他的?”楼岚起茫然问道,“我谁也没说过。”
“裴珏衣听得,我听不得?”越别枝垂在身侧的双手猛然握紧。
“那倒不是。”楼岚起说,“我也没和裴珏衣提起过啊。”
“那你方才,同他说的那些,那又是什么?”
“绿蚁醅新出的话本,名叫《碧玉蜉蝣迎客酒》的,你若想看,改明儿我给你把话本带回来。”楼岚起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是真不知道,这个标题和故事内容到底有什么关系。”
越别枝:“…”
越别枝不得已,再把话题拉回他误打误撞试出的问题上来:“云中君的原主是谁?”
很难形容楼岚起的神情:是恍惚的感怀和眷恋,还有沉郁的悲伤,和难掩的怨恨。仿佛思及挚爱,又好像忆起血仇,交错的爱恨之中,是越别枝无法理解的浓厚情感。
半晌,楼岚起问:“你带了云中君吗?”
“没有。”越别枝压抑着喉中滞涩,尽量放柔了声音,“你要它做什么?”
“我想借云中君一晚上。”楼岚起道,“不过你没带,那就算了吧。”
“是,我没有带云中君。”越别枝说。
“那就算了吧。”楼岚起的声音轻轻的,越说越低下去,最后几不可闻,而成了一声近乎叹息的气音:“没有,就算了吧…”
第57章 以后想不出标题的章节通通都叫“请输入章节标题”
观颐
一夜无眠,越别枝捧着云中君坐在床沿,直到天边泛起第一抹白。
不可否认,云中君是一把极精美的刀,比起武器,更适合当做悬在金玉堂前的贵重饰品。
即便如此,见过云中君的人也不至于将它错认为无害。原因无他,若说饮过血的刀概都会带上血气,云中君则已经达到了隔着刀鞘,都能感受到刃上森然杀气的地步。
楼岚起却不像嗜杀成性之人,他身上还带着软绵绵的善意,就连偶尔显露出的锋芒都是温和柔润的。云中君的凶性,便只能是它的原主养成的了。
越别枝的目光落到作为刀饰的玉佩上:玉佩的磨损很是圆润,显然是岁月磨洗的成果,被磨平的一字已经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了,若不是仅存的“岚”字位置略偏,昭显着在它之前还有一字的事实,越别枝甚至都可能认为这个也在消磨殆尽的边缘的刻字是玉佩上除楼氏云纹家徽外唯一的雕饰。
楼岚起爱恨交织的神情还在留滞越别枝脑中久久不去,任谁也不会把自己的家徽玉佩挂在仇人的佩刀上。云中君的原主应当是和楼岚起关系极其亲密的人。
越别枝沉思着,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抚上了刀柄玉饰,在那一个“岚”字上徘徊,忽而,越别枝闪念一现:消失的刻字在“岚”字之前,但楼岚起名字分明又是岚字在前;再看玉佩,“岚”字之后并无刻字痕迹,不存在原本篆刻是“楼岚起”三字的可能。
所以这枚长久以来被越别枝视为是楼岚起玉佩的刀饰,究竟属于谁?属于云中君的原主?玉佩上的楼氏家徽,是否说明云中君曾属于另一个楼家人?
越别枝突然觉得他必须看一眼在他二人初见时就被楼岚起典当掉的那另一枚玉佩。
楼岚起的睡姿很好,夜间怎么睡下去的,早晨怎么醒过来。但酒醉时另当别论,夜间不知道怎么睡下去的,早晨也不知道怎么醒过来。
越别枝站在楼岚起的床前,看他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扭曲姿势把自己拧成了一股,半身在床上,半身悬在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