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知道您的眼睛在那时被伤了,却不曾想伤的如此重。”
狐父眯起失神的双眼,无奈道:“我们何尝不想一鼓作气,再拖下一个太阳来,但渊断鳞失蒙尘、阮氏丢心无力再涅槃,我也眼盲战伤,我们三人皆失去了能与那裂目兽再战的能力,之后不敢再妄动。”
“是儿子莽撞了,还以为凭一己之力便可行事。”
狐父摇摇头,缓声道:“这本就是大妖怪该想的事情。炎鼎之战之后这几百年,妖界已太平许多,且不论本就是世代延绵的小妖怪,连我们这种天生天养的大妖怪都有了生养的机会,渊有了儿子,你阮伯伯也有了宝贝女儿,我最多,有七个孩儿,现在还有了孙子,”狐父感慨,“我是老了,刚才竟然有一瞬……觉得,觉得就算晒死了几个小妖怪也没什么……”
“父亲何必因思自责……”
“大妖怪天赋异禀,理应兼济天下,只为自己着想,便是天大的错。”狐父摆弄了下手里的草编甲虫,“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劝你,陆地为明,海为暗,山海相依,是妖界唯一没有变过的事情了。”
“儿子知道。”
“当年,”狐父慈爱地看向狐二,“既然提起,我能再多说几句当年吗?”
狐二颔首低眉:“当然,您何须如此客气。”
“当年我们三人负伤,但最苦的还是渊。那凶者几乎将他拦腰咬断,世间之物,龙鳞最是坚硬,他那时碎鳞全扎在骨肉里,挑不出,化不去,终日泡在咸涩海水中更添苦楚。”狐父微微皱眉,面露不忍,“即便如此,最让他痛苦的,仍是爱将蒙尘战死,他那个时候日夜在神煞海边徘徊,我与你阮伯父劝了多次未果。好在他足够坚强,后来仍是复原了,娶妻生子,治理水域,这么多年,水域怕是妖界最太平的地方了。”
“嗯。”狐二垂眸握了下拳,又松开。
“你儿时最为崇拜渊,屡屡闹着我为你递信,现在却与神煞海隔阂至此……”狐父想了想轻叹:“怕是与神煞海恩情有关。”
狐二伸手扯了下袖口,仍低眉道:“说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是儿子心胸狭窄了,近期便会与神煞海会面,共商大计。”
“我二儿子为人谨慎细致,但定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可是之前与神煞海有什么不愉快?”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详细与您讲反倒显着儿子矫情。”狐二对父亲笑笑,起身告辞:“您与母亲近期还是不要回家的好,多得是贺喜之人想要见见你们,当面道谢。”
狐父连连苦笑摆手:“当年提剑杀敌,如今的视力,怕是喜帖都看不清了。”
“您在我心里是无人能敌的大英雄。”他轻声对父亲说完,接着站起身。
狐父仰头仔细看了看狐二,笑言:“去吧,过些时日,我便是英雄的父亲了。”
“多谢父亲。”狐二说着便走。
“小二!”狐父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若与神煞海果真不合,不要勉强,我再另想办法。”
狐父语气笃定,狐二心中更觉冰凉。哪还有别的办法?当年三人合力勉强一伤的对手,他已过壮年的父亲又能如何?
“父亲放心,”狐二回头骄傲一笑,“狐二断不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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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既定,即便大事当前,狐二接下来的待客之旅仍觉得轻松了不少。来贺喜的妖怪与昨日比少了一些,再有满星和纹星的帮忙,狐二下午偏晚的时候便忙完了。他抱着一堆贺贴信笺回谷,亭子里的狐七两只爪子捧着毛笔歪歪扭扭地写字,旁边整齐地叠着他半条腿那么高的功课,确实没有偷懒。
“小七。”
狐七将笔别在耳后,伸爪打招呼:“二哥你回来啦?”
“你活动腿,歇一会儿。”狐二点头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拿过他的课业检查起来。
“二哥你辛苦了,”狐七推过一盏茶,“喝口水,润润嗓子。”
狐二接过来,对他点点头:“难为你学业这么繁重还为我准备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