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按着九尾家喜庆之日,及时给你添堵,每次都生怕礼物送的晚了,显不出我海中诚心。”黑龙伸出食指在空中点数起来,“恩公在上,拜谢恩公,恩公敬启。”
“我家里人都是一本正经看热闹的表情,一屋子相似的狐狸眉眼,小心地撩着眼皮望我,当真恨得牙痒痒。”
“难怪狐兄不想再收礼物了。”
黑龙第一次将头偏了过来,眼眸仍是黑白分明,却似乎暗藏忧愁,远不是刚见面时的贵气傻子了。
狐二笑笑,又对他道:“虽不想收礼物,但也觉的你字迹古朴,也许是个好人。”
“怕真的是也许,我与你坦白讲,”黑龙踌躇片刻,抿唇道,“入幻境前,我回眸看你,你对我笑了笑,我事后想起来那个时刻我是很想亲亲你的。”
“想亲哪儿?”狐二眯眼问他。
黑龙脸上红晕褪了又起,喏喏道:“没想好。”
这一次,狐二放声大笑,真的笑到满地打滚,肚子生疼。黑龙见他大笑不止,忙从地上坐了起来,触了触他的背:“狐兄?”
“你怎么这么实诚?”狐二也坐起身,边擦泪边问。
“你问我,我便答了,没想更多了。”黑龙略有无措地答。
“我还想若说错了什么,便将自己就地埋了,如今怕龙兄更想如此吧……”
“还好,”黑龙拄膝笑了,“在狐兄面前,怕也不能更丢人了。”
“怎么讲?”
“我缠着你做朋友、知己,还怪狐兄待我刻薄,现在想来,我和登徒子竟没甚区别。”
“那时我待你确实刻薄,”狐二笑问,“你现在呢……可还要与我做‘知己’?”
“我初见狐兄便觉熟悉,”黑龙腼腆道,“待你也极为不同,却也不敢妄想现在便与你做那等知己。”
狐二拍了拍他肩膀:“那你我便做一对喝茶的朋友。”
“先做喝茶的朋友,”黑龙纠正道,“之后……”
“怕没什么之后,”狐二也摆了摆手,“不是我假意拒绝,而是九尾自有命定之人,龙族于婚娶无设防,你且眼光往别处望望。”
“我懂,”黑龙点了点头,“喝茶的朋友也很好,谢狐兄抬爱。”
“也谢龙兄抬爱。”
两人身后日光渐起,从九尾湾那边传来了龙王沉缓的脚步声。狐二起身远眺,看到刚成年的自己在巨石后故作老成练习走路,自以为是个潇洒模样,实则只是个探头探脑的小鬼而已。
“在看什么?”黑龙问。
“我和龙王。”狐二回头对他说,“他滞留岸上时,我经常躲在九尾湾那边偷看他。”
“父亲便是那时利用你的。”黑龙低头道。
“过去看看吧。”狐二弯腰问。
“不了,”黑龙摇了摇头,“说好以后喝茶的时候再说。”
“到时我再给你讲别的事。现在去看看吧,”狐二笑着对他伸手,“难得当事人允许你看。这一路我见到的水族密辛,怕是够龙兄追杀我几百年了,现奉上一点旧事,博君一笑。”
“可当真笑得出?”黑龙攥住他手腕,站了起来。
“我那时痴态,应比你日日趴在火珊瑚上修炼还要来的精彩。”
“现如今你连自己的热闹也要看了?”
“当然,”狐二笑着点头,“我真的不再怪他了。”
“我却还要消化一阵。”
“自然应如此,五百年了,也是直到你落泪的时候,我才释怀。”
“我没有哭。”黑龙辩解。
“嗯,龙兄目如新磨宝石,单是映着月华而已,是我看错了。”
黑龙的手从他手腕离开,又摸索着攥紧了狐二的手:“借握一会儿。”
“可。”狐二回握了他。
山海相接处,浑身是伤的龙王走走停停,不入海也不上岸,有枯叶从山崖之上刮落,他蹲在那里看叶子也能看上半天。若不是此刻看到,狐二都快忘了,炎鼎大战之后,妖界有那么一段时间是有春秋两季的,狐七有几年每年换两次毛。
狐二见着自己在石头后犹豫了许久,然后故作镇定地走向了龙王,那步伐尚算稳健,只是背在身后手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