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将每一支都拿起来细看了看,每根细毫都是精挑细选过的,粗细一致,修理整齐,不知费了多少工夫。他看着看着便觉眼中酸涩。
两人分别前说好了只做盟友,是他写完盟约之后,不忍就此断了联系,才厚颜将鳞片寄给他。他以为要等他很久,他也甘心等。他在那石头上坐着的时候,便想好了,他等上三日,若没有回信,待他忙完,还会去那里等。
谁知不过两日,他便原谅他了。他父亲母亲都对九尾如此,他也误了他救弟弟的时间,明明他才是这天底下最该怪他的人,却轻易地便说“算了”。
“你说笑纳,”黑龙将头扬起来,“我便哭不得。”
黑龙又揉了揉眼睛,看着床榻上的礼物笑了几次,心酸几次,随后化了元身从住所冲了出去。他现在没有颜面亲见狐二,却可以偷偷去九尾湾看看,也许和上次一样,能看到他常服接狐七回去。
黑龙收敛气息,浮于近海。
刚入夜九尾湾的人却不少,岸上立着那株如火的万年珊瑚,树下摆着聚灵椅,兽毛卷曲的狐二趴在椅子上,九条尾巴如祥云纹团绕于珊瑚周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狐七在树杈上僵硬地蹲着,还有另一只更小的九尾,在枝杈间跳跃,时而故意滑倒在狐二蓬松的尾巴上,假意嘤嘤两声,便又被狐二送回珊瑚上。
黑龙想笑,又马上收住了。送鳞片已是无赖之举,万万不能让他知道,他还偷窥他日常生活。黑龙向后退了退,狐二的身影模糊了一些,但只要看得到,他便觉得心满意足。哪怕他父亲只将他当成工具,他母亲也只是透过他寻找他父亲,只要岸上的人好好地活着,他便别无所求了。
总有一天他能证明,他绝对没有利用或者伤害九尾的意思,即便他只是个山间野狐,他仍愿意将他顶在头上,看遍妖界风光。
黑龙又看了他几眼,竟有些惦记自己房中未加封印的礼物,恋恋不舍地又看了几眼,还是决定扭身回海。不过盏茶的功夫,他房间并无异常,那四支莹白的笔安安全全地躺在他枕头上,也半分损伤。黑龙跪在脚踏上看他们四个,伸手挨个摸了摸。
“我要再去龙冢一次,”黑龙对着那四支白莹莹的笔小声道,“我母亲情况多有疑点,我新得的元丹也并非我想的那般有助力。原本还想着借给狐七一枚,我自留一枚,却没想,吐出的时候便要冻僵了,确似卖惨。海里如今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少不得再回去见龙王幻境。若顺利解出谜团,我便去你家中寻你,总要找到让你彻底相信我的办法,我才能与你做毫无芥蒂的朋友。”
黑龙将笔细细收好,放在枕畔,然后换了身便服,向深海游去。到了龙冢入口附近,日常陪伴他的孤鲸与他走了个碰头,黑龙在他头顶拍了拍:“近日便不需唤我起床了,什么时候见到金云笼于海面,我才回来。”
孤鲸绕他而过,黑龙待他走后,开启了龙冢结界,拱手道:“龙王晤再请入境。”
狐二将他与狐七的内丹前后置于空中,一点点褪掉其中异族印记。狐墨人小胆子肥,一直拿他尾巴做弹跳的游戏,狐二第十七次将他送到珊瑚上,抽空看了看神煞海,墨蓝海面屡起波涛又平息下去,可想那黑龙现在心情不错。
狐二心情也不错。
他瞟了一直战战兢兢看他的狐七,问:“怎么?典籍背完了?”
“二哥,”狐七紧紧抓着自己侄子的尾巴,“能问个小问题么?”
“你问。”狐二对他点头。
“你额前发呢?”
“嫌热,剃掉了。”狐二淡淡答。
“真的么?”狐七担忧道:“会不会家事太繁重,你脱发了?”
狐二抬头望了望狐七那颗隐约泛红的元丹,示意他向前。狐七贴紧石头根,小步挪了过来,狐二点了点他额头:“你知我此等秘密,今日便不用背典籍了,将你筐里的额前发给我织一顶来,我遮盖一二。”
“那也算家事么?”
“算,家务也是家事一种。”狐二对他道,“好好织,需要□□无缝,完成之前千万别来打扰我。”
“筐呢?”狐七问。
狐二将一个乾坤袋扔在他脚边:“自己掏。”
“二哥。”狐七打开袋子,又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