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留了什么口信?”
“并无。”青雀摇了摇头。
狐二点点头道:“那青雀使留步,狐二这便告辞了。”
“二公子留步。”青雀轻喊了一声。
“请说。”
“我听主人说,鸟族分配战场之事将由您做主。”
“若阮伯父赶不及回来,便由我来主持这件事。”狐二对她道:“青雀使有何想法?”
“如果可行,我想自请分在最前线,青雀成年受过凤凰真火淬炼,并不惧烈焰,我虽是名女子,也可为先锋,为大家指路。”
狐二对她笑笑,点头道:“妖入战场,只分是否成年,从不拘男女,你的要求我自当考虑。”
青雀杏眼弯弯,鞠躬谢过:“二公子定不要忘了。”
“绝不会忘。”狐二又对她点了点头。
两人施礼作别,炎热空气中忽然凉了一瞬,狐二和青雀同时向东方望了过去。有一团浓金从天而降,跌入妖界,铺展成鸿。遥遥极东,神煞海上,忽然遍染金色光芒。
天降瑞祥,七日后,黑龙便要找到他的伴生兽了。
“终于等到新龙王开龙门了,”青雀更加兴致勃勃,“过几日少不得告假去看。”
黎明山苍绿山脉在金光映衬下,显出一种黯然灰色。狐二又看了几眼,对她点点头:“青雀使尽可放心,狐七听闻你前去,定会为你寻个好位置。”
“多谢二公子,也多谢七公子。”青雀笑着回道。
“告辞。”
狐二转头向和神煞海相反的方向走去。青雀在他身后疑惑道:“二公子?黎明山这边走比较近。”
“我过几日再回,先去西边一趟,若有事寻我,不拘何时,让我家人传音便可。”
狐二身形几隐几现,不消几刻便到了妖界极西。
妖界极西是云雾山脉,雾障如有实体,如海中虞渊一般不宜生存,除却顶尖的大妖怪成年历练,很少有妖踏足与此。狐二掌家后一直留心麒麟踪迹,前些时候有只山脚林鹿来信,说麒麟大神在那四周出没过。虽一妖所言,并没有其他佐证,但狐二仍想着来寻一次。
若找得到,这次围剿便更有把握了。
狐二点足于山中跳跃。这云雾山脉共有五重,虽没得拳脚考验,但因其寂静无人,目无所视,对心性的磨练比旁处更为明显。他当年历练时走过其中三重,但觉过于无聊,家中又诸事繁忙,便转头回去了。
与当年一样,越向深处走,山脉中的白雾便更浓重些。狐二点足奔走,白雾扑面而来,初始宛如轻纱,而后便如锦帛,从轻盈到浓重,终于如撞湿棉。过了三重山脉后,狐二越行越慢,隐约又听到了龙王敲击脊骨的声音。
那声音从身后来,紧追不舍,龙骨三千四百六十七节,狐二反复听得两遍,隐隐觉得丹田内元丹躁动。
这便是无人之境对心性考验了。
狐二在袖中摸索片刻,攥了攥黑龙逆鳞,鳞片尖角边缘深陷掌中,他又稍微清醒了一点。龙王对蒙尘的执念,便是离世也未尽,他尚可抵挡一二,龙母分不清自己是谁也可理解。
——他是我与蒙尘的儿子。
龙母当日哀痛至变腔的声音忽然传入狐二耳中。
若她所说的,是渊与蒙尘呢?
匪夷所思,又似乎说得通。若黑龙是渊与蒙尘之子,龙王自然不能轻易求死,也少不得为他寻个用得上的母亲。
若黑龙是渊与蒙尘之子,又是如何得来呢?
若是他替龙王与蒙尘结契所致,龙王可怨恨于他?
可与开龙息有关?那……黑龙呢?
狐二丹田忽然气乱如鬼,茫茫白雾中第一次辨不得方向。若于此处迷路,怕不知多久才走得出了。
他手中逆鳞几近划破掌心,狐二咬了咬牙,讲话出声:“胡宜海,痴心妄想便中了魔障,更见不得他了。”
敲击声和龙母哭泣声终于消失。狐二抬头,发现自己一身冷汗,气喘吁吁地站在四重山一座无名山峰上。峰顶不知何处来风,将白雾吹散了些许。他又一次回头遥望神煞海,海上金光隔着浓厚白雾仍看得见一二,这便是只有水族才可享的天降功德。黑龙见伴生兽,他心中确略有失落,但也真心期盼那人到来。等他到了,妖界便是另一番景象,也许众人也可如人间一般,于一个冬日清晨,静静等上一碗馄饨从生到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