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晟醒来后守着曲天行用药保存下来的尸身,几日几夜都没有合眼,直到最后他熬到眼睛通红,已经看不清曲天行的脸了才终于命人把他葬了,也终于接受了那句——好好活着。自那以后,刘晟就隐居在了君竹山,守在曲天行的墓旁,时时过去陪他喝喝酒,说说话。他怕他一个人在这里会寂寞,所以他在墓的四周种上了曲天行生前最爱的桃花,又在一旁放了石做的桌凳。每年桃花开的时候他就会摘些桃花酿酒,平日里就提着他酿好的酒,执两个酒杯坐在墓旁,一坐就是一天。
知道刘晟还活着且隐居在君竹山的只有越铮鸣一人,越铮鸣谁都没有说,就连他自己也几乎从不来君竹山打扰刘晟。当年刘晟将一切都托付给越铮鸣的时候,越铮鸣就知道,曲公子没了,盛极一时的二皇子刘晟也不存在了。
林间吹起一阵微风,有桃瓣轻轻的飘落,淡淡的桃花香也被搅动了起来。越吟看着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的刘晟,心下难免有些唏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执起酒杯饮了一口酒。
刘晟讲完了之后也不再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和越吟喝起了酒。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起当年的事,也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回忆了一遍,像是吹开灰尘打开尘封了多年的盒子,又像是揭开已经好了多年的伤疤,有着岁月的沧桑混着埋在心底多年的阵痛。
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那些不能说道,也不想说道的情绪也慢慢随着下肚的酒压下了。两人的神情都渐渐恢复了正常,越吟也想起了自己来找刘晟的初衷,看来父亲想让他知道的事便是这些了。他们越家从来不是什么逆贼,只是那狗皇帝为了皇位的栽赃陷害和赶尽杀绝罢了。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是天子,而越家只是一介商户,又能耐他何?思及此,越吟的神情又沉重起来了,爹娘枉死的气他咽不下,报仇又基本无望,难道他就要这样苟且偷生下去吗?
刘晟看着对面越吟的神情越来越沉重,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叹了口气道:“是我对不住你们。”
越吟一惊,这事其实错不在他:“前辈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前辈的错。”
刘晟站了起来,走到了曲天行的墓旁:“我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但你爹既已经将天行令交给你了,那如何用它便由你了。”
越吟跟了过去:“可这毕竟是前辈你们的心血,我一个晚辈又怎能越俎代庖?”
“想来你爹接了这天行令也是没有用过,肯替我守着天行留下的酒坊和我们的流影阁,也全是看在天行的份上。”刘晟将墓碑上的残花扫落下来,“虽说今日的流影阁大不如从前了,但帮些忙也总是做得到的。看你诸事不知的样子,越征该是没有将天行令的使用方法告诉你,看来也是不想你多掺和当年的事,但他既让你来找我,我自得保你周全。流影阁其实不只会探听消息,也会培养人手,里面出来的人要保你的安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带着天行令,去找浀州的流光镖局或是宸州的清乐坊都可以,只需将那簪子给他们看了,他们便会听你调遣。”
浀州的流光镖局?是个不起眼的小镖局,越吟听说过,但宸州的清乐坊也是倒是让越吟吃了一惊,当初他和符笙去那听曲儿的时候可是没有发现一点异常。“流影阁竟是由个小镖局和乐坊组成的?”越吟惊讶的道。
“镖局和乐坊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名头罢了,他们真正的作用是为我训练人手和打探消息。”刘晟笑着道:“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给他们下过命令让他们办事,现如今他们倒真的只是个镖局和乐坊了。”
当年流光镖局表面上是个不起眼的做着押镖生意的小镖局,暗地里却给刘晟培养了一批一批的人手;清乐坊则不冷不淡的做着生意,实际收集着那些来这里听曲谈事的达官显贵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又将培养好的乐师输送到他们的府上,做着暗桩。
“他们既已过着安稳日子,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将他们再度拉进这刀光剑影之中。”越吟道。
刘晟看着越吟,发现越吟即使身负血海深仇,却也仍旧慈悲为怀,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太过为别人着想的话势必会多伤及自身。“东西和人手我都交给你了,用是不用,怎么用就看你自己了。”刘晟没有多说,他相信越征教导出来的孩子定是不会差的,他会有自己的判断和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