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_作者:九昼(33)

2019-03-14 九昼

  “殿下,宫里头又来人了。”总管元序看着屋内烛火未灭,轻叩门扉,低声道。

  谢明珏果然应道:“稍等。”

  黎公公任劳任怨地一天跑了两趟岭南王府:“世子殿下,陛下有旨,请您现在进宫。”

  谢明珏如遭雷击:“陛下金口玉言说是一个月都不再见我,为何……”

  “这老奴就不知了。”

  “不去。”谢明珏稍稍定了定心神,态度很是坚决,回绝地也很利落,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劳烦公公转告陛下,我是不会去的。”

  “殿下,听老奴一句劝,您就服个软,陛下是不会为难您的。”黎公公叹了口气,心知慕容澜对这位世子所做之事有点不太厚道,但也只能冷眼旁观。

  谢明珏摇摇头。

  “世子殿下,得罪了。”玉衡还在天牢中处理刺杀一案,慕容澜料定谢明珏不会配合,便将天枢派来。天枢闪至谢明珏的身后,一记刀手劈在他的脖颈。

  谢明珏再次转醒时,发现自己已在去往皇宫的马车中,他有些迷茫地回忆起早已在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思想,那都是柳初晴灌输给他的,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来: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为民者安其居,为官者司其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

  他已尽他所能让自己成为所谓的君子,然而这些在慕容澜面前形同虚无,没有人教过他,君子该如何应付专断独/裁的君主。

  士族生来便是优越的,骨子里流着低贱血脉的人再这么努力都无法获得青眼,更不可能取得相同的地位、获得相同的尊重。

  属于贱籍的那一半血告诉他,要谦卑,只有逆来顺受、只有自卑到尘埃里,才能度过危境;而属于王侯的那一半血又告诉他,要反抗,他们本就高人一等,对谁都有拒绝的权利。

  这两种不同的血脉交织在一起,胸腔中有如烈火在灼烧,矛盾却又意外地能够相互调和。所有念头倏地化作齑粉,清风拂过,只在心头留下一行小字,那是元斐曾经提出的理念:

  天下共治,四民平等。

  谢明珏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回忆慕容澜带给他的屈辱过往,明明折辱一个人的方法那么多,可慕容澜为什么要选最令他不堪的那一种。

  他想不通。

  垂落的青丝遮住苍白的神色,也掩盖了脸上的表情,谢明珏口中喃喃:“娘亲,您错了啊……”

  柳初晴在尘埃中被践踏了一辈子,不愿儿子重蹈覆辙,硬是将他教导成了铮铮君子,教导成了她当年最爱最敬的人的模样。

  可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都是会变的,柳初晴曾经爱过的那个岭南王,那个翩翩公子,已经在岁月长河中,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重重宫门打开又关上,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中极为清晰,他漠然地对自己说:谢明珏,认命吧。每一个字,都如生锈的铁器,扎得心口钝钝地疼。

  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真正应验了国师的那句签文——鸟被笼牢。

  慕容澜在见到谢明珏的那一瞬,躁动暴戾的心突然平复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要将涨满胸腔的负面情绪尽数吐出。

  谢明珏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只需要一眼,慕容澜便觉得燥热难耐,无数次欢好的记忆纷至沓来,那滋味销/魂蚀骨,欲望涨得发疼。

  真要命。他想着,身体却似有记忆一般将人揽进怀里,微微低下头,含住了谢明珏的唇瓣,近乎粗暴的唇齿纠缠让谢明珏的呼吸有些不稳。二人的喘息声纠缠在一起,如一张情欲织成的网,将慕容澜牢牢网住,他打横抱起谢明珏,将人放在了床榻上,自己倾身压了上去。

  谢明珏忍不住攥着身下的床单,身体细细颤抖起来,后/庭被撕裂的疼痛让他对每一场性/事都极为恐惧。

  慕容澜手背落在谢明珏滚烫的额头上,心中的风光霁月颓然崩塌。他挥灭殿中烛火,将谢明珏搂入怀中:“你风寒还未好,朕今日不碰你。”轻轻拍了拍谢明珏的背,“睡吧。”

  谢明珏沉默,上次风寒时慕容澜不是不曾强迫过他。他本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结果帝王突如其来温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