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素走了。
齐刷刷站在两侧的昆仑弟子走了。
恨铁不成钢的长老们走了。
唉声叹气的忘尘走了。
云梦观山门外,徒留了空荡荡的风,被雪重新覆盖的凌乱的脚印,他和他怀里冰冷的温度。
昆仑山上的月亮很大很圆,仿佛触手就能摸得到,凉凉的,像陆瑶的眼睛,很亮,很漂亮。是吧?应该是的。
某一年,昆仑山巅,那个成魔的男人对玄机子说,“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跟道长的眼睛一样明亮。”
占嬴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脸上凉凉的,被风吹的有点发绷。
昆仑山的冬天格外像冬天,不穿棉衣的话大概出门会被冻成冰棍。就像眼泪,还没滑落就冻成了冰渣子,戳的人心窝子生疼。
不知是不是昆仑山仙气充沛,这样僵坐在雪地中一夜,他居然还能睁着眼睛大口喘气,真是奢侈。
隐隐约约似有什么在靠近,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用肚子在地上爬行。哦,确实是用肚子在爬。
占嬴抬头看着用身体将自己裹起来的爬行动物,惨笑一声,“你也好傻,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蛇类本身就没有温度吗?”
颜清低下头,轻轻的蹭了蹭占嬴的脸。
占嬴道:“颜清······带我走吧······”
走吧。他不想再留在这里,像个傻子。
去哪儿?
“随便哪里。”
看着陆瑶曾经呆过的地方会让他想起陆瑶,可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想不起······就这样吧,随便哪里,只要离开这里。
颜清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只有它出生的地方了。
当年逼得它四处逃窜的老虎精不在了,也许是修为更高一筹,寻到了更好的新地盘。
原来的洞穴已经装不下颜清现在庞大的身体,却足够占嬴安适的躺着。不大,却很温暖。浅浅的一层干草,没有昆仑山上的寒风凛冽,大雪纷扬,躺上去有阳光晒过的草木清香。间或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十分清幽悦耳。
不远处应该有山泉,水流冲刷着石头的声音若有似无的传来,颜清盘在洞口的巨大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让人觉得很安心。
只是这样难得的安心里,多了一份说不上来的空落,十九年间从未感受过的空落。
小时候找不到母亲的时候,占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恍惚过,更多的是对失去母亲的迷茫,对狠心的父亲的怨怒愤恨,以及对自己的厌弃。可他还是活的很好,在放纵和报复中寻到了真实存在的乐趣。
而现在,连报复都不知该向谁报复。
胸膛里缓慢跳动的力度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他,心脏的主人不在了。
是的,墨莲本无心,这颗心本就不属于他。
渊明说,“墨尧应劫后,苍吾斩断了龙角,以万千罪孽,结出一颗莲心。苍吾爱慕的,从来都是一个人。”
“陆瑶并不是苍吾残存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神识。”
“当年苍吾曾将自己的红鸾星命亲手系到了你身上。”
“若取下那一根红绳,从此便彻底断了你们二人之间的缘系。”
“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占嬴大声的答。
是的,我愿意。
占嬴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昆仑山上没有四季如春的好气候,多半时候都是冷清清的,大夏天躺在山巅的平台上,都能冻的后背发麻。不过因为仙气充沛,草木都长得格外好,一年到头都是绿油油的,这么放眼看过去倒也不那么冷了。
玄机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年头,身边这个男人又是第多少次来挑战。阳光洒在男人的脸侧,皮肤晶莹细腻,能看到一层柔软的绒毛,一个毛孔都不见。玄机子心里有点嫉妒,分明看起来比自己老,皮肤却比自己年轻,长得······好像也比自己好看。若不是打不过,真想把那张脸狠狠扯变形。
睫毛也那么长,从一侧看去,就跟竖了两把扇子似得,扇来扇去的扇的他越发手痒。察觉到男人欲要睁开眼睛,玄机子连忙收回视线,尽量使表情看起来符合掌教的清冷端庄的范儿。
嗯,作为昆仑掌教,在魔面前,必须有自己的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