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只见一个黄毛男人攥着双拳，活蹦乱跳地飞奔而去，谁也看不见他右手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左手抓着一团白肉婴儿，都在当街嘶嚎。
可总有人是看得见的。
殷泽举着伞站在公寓门口，看着苏老六提着两只鬼飞奔，头一低，笑了出来。
苏老六突然看见殷泽，当下就是一呆，手里的女鬼挣脱了束缚，拔腿狂奔，只剩下那婴灵还提在手中哭泣，睁着满目黑瞳到处张望。
“你，你来啦”，苏老六一头大汗，说话都结巴起来，漫天雪花落下，脖子上凉凉的。
“唔”，殷泽上前一步，将伞撑在苏老六头上，微笑道：“除夕夜，一家人应该一起过年的，是不是啊，哥哥?”
苏老六先前信誓旦旦跟殷泽说翻页，忘记过去重新做兄弟，如今弟弟大过年的堵在门口又不能赶人家走，只好笑的一脸尴尬带着殷泽一起上楼，一肚子话憋在嘴边不知道该说啥。
殷泽倒是好整以暇收了雨伞，摁电梯到二十八楼像回自己家一样，看着身边手脚僵硬的苏老六，轻轻笑了笑也不说话。
电梯里一阵沉默，那婴灵倒是咿咿呀呀地哭的厉害，苏老六不好意思地举了举，像提着一只吵闹的活鸡，对殷泽示意：“老江的饭。”
“吃不饱吧?”殷泽笑眯眯地盯着苏老六，盯的苏老六浑身不自在，想起那个从自己手里跑掉的女鬼，觉得刚才有些丢人。
“平常心平常心”，苏老六心里默念着，出了电梯，把殷泽扔在身后，直冲家门，举着婴灵对江垂云大喊：“老江!你先凑合吃!我弟来了。。。老孙你这么早就来了?”
客厅里，外卖的饭菜摆了一桌，肉香鱼香四溢，醇厚的汤汁酸甜的挂浆，刺激的人胃口大开。
阿九和孙婆子馋的直流口水，站在桌边乐的像两只松鼠，挨个闻来闻去，看见苏老六回来，孙婆子直招手：“六爷!就等你开饭呢!今年这么丰盛啊，房子还这么大，真跟咱俩那时候不一样。”
这三年的除夕夜，都是她和苏老六一起过，以前挣的钱不多，熟食品摊买只熏鸡就算是荤菜，开瓶酒就着饺子，也是好滋味。
“老孙，你快走”，苏老六站在门口，脸色发白，那婴灵也从他手里悄悄溜了。
53.
孙婆子抱怨道：“可是你叫我上家来吃饭的!大过年的赶老娘走?老娘屁股还没坐热呢!还没参观你这大房子呢!”
“你听话，快走”，苏老六咬着牙齿，沉声对孙婆子说道。
孙婆子不知苏老六发的什么疯，撒泼没用之后，眼睛里有些伤心，暗忖着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至于大过年的这么不给脸，正有些不知所措，殷泽也到了门口，站在苏老六身后，望着屋内这场景，轻笑道：“这么热闹啊?”
“哎呦，这是殷家大掌门吧，六爷亲弟弟，这回可算是见着真人了”，孙婆子不搭理苏老六，扭的像只黄鼠狼一样围着殷泽转了几圈，“一直听说您厉害，没想到还这么帅。”
殷泽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说了几句吉利话。
“来了都是客，快进来咱们开饭”，江垂云从厨房出来，端着刚煮好的饺子，招呼孙婆子和殷泽，顺便把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苏老六踹到桌边，开了瓶啤酒给他。
殷泽在苏老六身边落了座，对江垂云笑道：“闭气很成功啊，家里煞气都没了。”
江垂云递了啤酒给他，往阿九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都是因为这家伙。
阿九根本没看见，他正举着筷子，望着满桌香气扑鼻的饭菜，开心地不知该先吃哪一道。
忽然抬头一望，四周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安静的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桌上的白气袅袅，兀自升腾。
窗外暮色已至，深蓝色的天空中白雪飘飘荡荡，有些人家提早燃放了鞭炮，劈劈啪啪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江垂云和殷泽喝着啤酒，眼睛里都是笑盈盈的，苏老六一声不吭，坐在椅子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气氛有些诡异，阿九想吃又不敢下筷子，馋的难受。
孙婆子望着眼前的菜和饺子，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许久之后，忽然笑了。
“六爷，原来我死了啊”。
她终于想起来，她是一路飘来的，穿墙而入，坐在客厅，等苏老六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