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苏老六一倒头,又睡了过去。
至于身边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好踹,苏老六倒没仔细想。
他只顾着蒙头大睡,全然不知身边立着三个人影,面孔都对着他。
那个被他踹下床的人影儿此时慢慢地爬起身,转过脸来,两个血窟窿挖在眼眶里,生生冒着腥气。
76.
苏老六是被炒饼的香气弄醒的。
“六哥,多给你加了两个蛋”,黑坨子跑完步,拎着两份炒饼,在苏老六鼻子上晃悠。
“糟蹋粮食”,苏老六一个箭步蹿下床,脸不洗牙不刷,抱着炒饼往嘴里塞:“这种东西,要当场吃,拿回家就不香了!”
他这么说着,手上却不停,炒饼塞的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嘴角挂着菜叶子。
“哥你都快睡到天黑了,怕你饿”,黑坨子打开自己那份,刚要吃,盖子就被苏老六按住了。
“甭吃了,哥请你吃肉”,苏老六笑眯眯地晃晃手机,筷子一扔,舔舔嘴边的油,仿佛仓鼠一般,咽下腮帮子里的食物:“刚收到消息,我家小夜叉今晚看烟花,烤羊肉串”。
。。。
这是个鲜少有人知晓的海滩,离烟花燃放点近,人迹少,快要开场,才三三两两地聚了些人。
滨城的烟花节,今年是最后一次。
对于江垂云和阿九这种在滨城长大的孩子,仿佛是失去了童年的一个伙伴。
这些东西看着不起眼,总是年年出现,好似它就应该陈列在那里,等着人们闲暇之余投去些目光。
真的花力气参与了,也觉得不过如此,可一旦消失了,又让人说不出的失落。
阿九以前从没有正正经经地站在海边看过。
海边风大,人又多,他那时病的厉害,家人总把他关在屋里。
但他现在,却躲在江垂云的怀里,裹的像个粽子,厚厚的围巾遮住口唇,露出白生生的小脸,夜色里更加晶莹。
远处半山,几支烟火蹿入漆黑的天空,似乎消失于无形,可下一秒,绚烂的烟花绽满天际,所望之处,尽是霞光盛放。
阿九开心极了,指着几个出了形状的烟花,搂着江垂云的胳膊蹦蹦跳跳。
可江垂云觉得,映在阿九瞳仁里的烟花,比夜幕中的好看。
许是因为最后一夜,那烟花层层叠叠,像是要将整个夜空照亮。
先前的还未消散,下一轮便等不及地冲入天际,发射的砰砰声和尖锐的气音此起彼伏,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几朵最大的烟火炸开,到达最远的天际。
那红粉的火光将夜幕侵袭,阿九仰着脑袋,看着那绚烂的花火笔直地冲他们扑来,映在海面上,仿佛将所有人都包裹在这片明媚中。
他追着那霞光转过脸,才看见江垂云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并没有在看烟花。
阿九踮起脚,亲了江垂云一口,亮晶晶的眼睛笑成月牙,双手抱住这人的身子,浑不管周围的人群。
江垂云愣了一下,低着头,笑眯眯地抿着嘴,将阿九搂在怀里,开心地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趁着夜黑,又在阿九嘴边偷了一个吻。
周围的人都仰着脑袋,没有人注意他们。
只有黑坨子举着羊肉串和啤酒,看着一人一鬼腻在一起,瞪直了眼,半晌才转头对苏老六说道:“哥,要不要给他们拿两串?”
“别管别管,咱先吃,一会就吃不上了”,苏老六嘴里嚼着肉,拿着酒瓶跟黑坨子碰了一下。
幸福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苏老六嘴角流着羊油,心里这样想。
有喜欢的人,有朋友,有好吃的食物,凑在一起,就让人欢欣鼓舞。
羊肉蘑菇地瓜片都烤入了味儿,阿九也被香气勾了过来,站在烧烤架边埋头苦吃,黑坨子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苏老六让他赶紧先吃。
“老六,够意思”,江垂云拿着酒瓶,勾着苏老六的脖子,趁阿九和黑坨子忙着吃,偷偷跟苏老六咬耳朵:“还给我带了吃的,仗义。”
苏老六酒量不行,半瓶啤酒喝的满脸通红,脑子有点迷,心想肉和酒不都是你买的么?我只带了黑坨子来啊?
可江垂云拿着酒瓶跟他碰,苏老六稀里糊涂又喝了两口,脑子就不转弯了。
77.
庆典到了尾声,天空中恢复安静,雾蒙蒙的淡红色笼罩,经久不散。
像是冬日的冰冷海滩,生出的温柔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