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鬼_作者:春风沉醉(9)

2019-03-12 春风沉醉

  如今捡着这么一个夜叉出世,简直是中了头奖,定是老天爷看我日行一善,发来表彰我。

  往后我画符他去吃,再厉害的恶鬼也要怂成小绵羊。

  想到我以前被厉鬼追的满街跑,丢脸丢到太平洋去,这口恶气终于要发泄发泄了。

  厉害的耗子是能咬人,可爷以后怀里抱着猫呢。

  厨房里的声音渐消,我赶紧摁灭了烟头,起身对我的发财猫阿谀奉承:“江先森好胃口,这么快就吃完了,也是,这小孩子肉细,都不够塞牙缝的,您瞧,我这儿还给您备了一块大点的排骨”。

  我大拇指比着鬼少爷,鬼少爷当下哭的涕泪横流。

  江垂云显然是做人做的久了,还不适应做夜叉的日子,舔了舔嘴唇,双眼还是发直。

  鬼少爷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搬出一夜夫妻百日恩这种名头,最后指着卧室里哭道:“那里不还有一个,你行行好,拿她垫了肚,我以后做牛做马,任你差遣”。

  江垂云显然被他说动了,犹豫地望望卧室那边。

  我赶紧拽住他的胳膊,笑的有些尴尬:“我的爷,那个虽然死的惨也闻着香,可不能吃”。

  那个是你妈,闻见你的味儿,来保护你的。

  9.

  冬日的滨城,天黑的早。

  小饭店门口都牵着彩灯,拉拉扯扯挂满了街道,练摊的小贩占了步行路,糖炒栗子炸馓子,煎饼果子烤红薯,满满一条街的白气氤氲。

  各种味道混在一起,闻着香极了。

  可这些食物的香气中,独独混着一股檀香,着实有些突兀。

  苏老六皱着眉蹲在一处算命取名的小店门口,将烟屁股在地上摁灭,回头对屋里说:“我一告诉他那是他妈,他立马就冲过去了,你猜怎么着”。

  冷风吹进门,苏老六搓搓手,关了门,钻到暖气扇旁边,靠着取暖。

  屋里灯光昏暗,两边墙壁杂乱无章地陈列着各式观音佛像,香炉蜡烛。

  一个老婆子带着圆圆的金边眼镜,缩成一团,盖着毛毯摊坐在墙角的沙发里。

  她六十上下的年纪,脸上虽然满是褶子,看着倒是细腻,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有些浑浊,却闪着不怀好意的精光,瞥了瞥苏老六,揶揄道:“还能怎么着,他要是能把自己亲妈吃了,我这儿的货你随便拿”。

  苏老六伸长脖子瞄了一圈,随手拿了个五彩斑斓的佛串子套在食指上晃圈儿,才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说:“好家伙,他那个亲妈,也不知道怎么死的,脖子扭到背后,嗓子管儿别着,一句囫囵话儿都说不明白,就会鹅纸鹅纸地叫,听着都难受,我那个祖宗看完,吐了我一脸泡面,搞的老子现在看着泡面就反胃”。

  老太婆听了,捂着嘴直笑:“六爷现在可发达了,还用得着泡方便面”。

  苏老六脸上有些得意,却仍是说道:“你懂啥,方便面是小爷我艰苦岁月的美好回忆,那是一种情怀”。

  这老婆子姓孙,孤寡多年,与苏老六原就是落难时互相帮扶的主儿,一个算命批卦,一个降妖驱鬼,介绍了营生吃回扣,一条龙骗钱。有阵子苏老六穷的揭不开锅,就天天窝在这小铺子里,吃喝拉撒都靠着孙婆子,俩人馒头就咸菜吃了几个月,也算是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后来苏老六发奋图强,拢住了几个老板,在圈子里有了名,介绍生意回来叫人去找孙婆子算命,奈何这婆子技术太差,这些个手段糊弄寻常人还勉强可以,那些个老板都是见过世面的主儿,因着苏老六的面子又不好戳穿,都没做成回头的生意。

  “先生您订的餐”,大门呼啦一下打开,隔壁饭馆的伙计钻进半个身子,带进一屋子凉气。

  苏老六掏出钱包结了帐,拿出几盒饭菜给孙婆子,剩下的一大袋子扎好口,起身穿了他的黑夹克。

  “你不跟我一块儿吃啊”,孙婆子扒开盖子,豉汁排骨百合虾仁的香味儿瞬间飘了出来。

  苏老六摇摇手里的袋子:“家里那位祖宗还等着呐,我得趁热给人家送回去”。

  “阴间的东西也吃,阳间的伙食也贪,哪天我得去瞧瞧你家这位爷,开开眼”,孙婆子嘎吱嘎吱啃着肉,说话也含混。

  “那正好,回头过年你上家里来吃饭,反正你一个人也没地方去”,苏老六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扔给孙婆子,厚厚几十张,惊的孙婆子筷子也撂下了,拿起钱就数了起来,直问苏老六这半年到底挣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