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他想着,这个人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担当。
他抑下翻涌的思量,又问道:“那,现在我们是在琨钤,还是鄞暹?”
右护法道:“琨钤东北境外。”
温苏夌道:“你知他们在何处炼制□□?”
右护法道:“不知。”
二人脚下的路逐渐开阔平稳。月色似乎比之前亦要明亮了许多。
右护法道:“吾施火咒,引爆此地所有□□,再以魔力镇压。”他上前两步,手中拿诀施咒。方闭上眼睛,却忽然又睁开了。他补充道,“不会伤及无辜。”
温苏夌忽然喊道:“陛下!”
右护法眼中的波澜转瞬即逝,他复又闭上了眼睛。却忽然被跑过来的人,搂住脖子亲吻了冰冷的嘴唇。
那股温热柔软的触觉很快就从唇上离去,脚步声也退到了一丈之外。他听到那个毫无特别之处的普通凡人说:“不伤及无辜,更不能伤到你自己,万万当心,陛下。”
他心中涌上来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他不懂那叫什么。
温苏夌看着他的背影。平地而起的冷风由柔至烈,旋起二人的衣角和长发,飒飒作响。
琨钤东北边境上,忽然传出三声巨大的轰鸣,红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大地。
右护法的身影化成一道华光,飞旋出去。那些火焰红光顷刻之间,无影无踪。大地归于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错觉。
温苏夌猛然跑上前两步,右护法的声音却从他身后响起:“吾在此处。”
温苏夌转过身,跑过去,急道:“如何?”
右护法的神色比之前要沉了许多。他道:“此处的□□已经尽数清除。”
温苏夌猛然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问□□。我是问你。你怎么样。”他不知周礼桓如今是什么,但即便是神仙,也有肉身,也会流血。何况是要用自己的修为去同时镇压三处的□□爆炸。他手上不禁微微用力,道,“我累了。我们过几日再去鄞暹。”
右护法看向二人手掌相触的地方,眼眸微阖。他淡淡道:“无碍。速战速决。”
话音起落间,二人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那片荒地,而是万丈危崖。危崖对面约摸五丈之远便是鄞暹南境的护境城墙。这城墙高耸入云,想有至少十丈之高,更立于断崖之上,险上加险。若是要强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正如陈于淮所说,此处的长处又正是弱点。仗着地势,鄞暹在此处的戍边驻军相较于其他各处要大为减少。若丘乃将□□埋入墙根,将其炸毁,再架云梯攻入,则必然可以在鄞军大乱之下拿下此处关卡。
温苏夌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们费尽千辛万苦,甚至牺牲了幸福,用天人永隔换来的太平,原来是如此脆弱。
自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三国不欲犯人,人却恒欲犯之。兜兜转转,还是要他们这些不欲做救世主的人来救世。
温苏夌握紧身边冰冷的手,故作轻松地说道:“陛下,此间事了,你便带上钱,带上我,去游历。我以前一个人,太穷了,还得隔三差五去买个艺的。你这么厉害,以后就换你来变戏法赚钱。”
他的声音落下去,耳边便只剩下虫鸣和断崖的风声了。也不知那个人听见没有。他松开手,往后退开。
右护法静静地立于崖前,眸中映出几簇火焰。那些火焰一作十,十作百,赴向黑暗,隐于黑暗,紧接着却带起巨大的热浪和凌人的光明。
温苏夌随意地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直到大地重归寂静,周身被寒意笼罩。他抬起头。右护法的身形一如既往地挺拔,那微微阻滞紊乱的呼吸却瞒不过一个习武之人的耳朵。温苏夌站起身,没有再去扯他的袖子,而是稳稳当当地将他扶好了。
右护法的确耗费了极多的魔力,却不习惯被人如此亲近地搀扶着,何况只是暂时不宜再用魔力,远没有到这样虚弱的地步。他下意识地欲推开温苏夌,却被看穿了心思。凡人道:“这里太高,我冷,哥哥挨着我,别离我太远。”
右护法觉得自己似乎太听这个凡人的话了。
温苏夌拉着右护法,找了一个两面背风的地方。右护法施火咒升了一堆火,便打坐着恢复魔力。温苏夌坐在他对面枕着脸,眼中跳跃着火光。他怔怔地看着男人六年如一日,毫无变化的脸,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他小小声,轻柔地道:“请你以后再也不要不告而别了。否则,我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他挪到男人身边躺了下去。连日奔波让他异常疲乏,腹中饥饿却又让他无法完全入睡,始终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