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桓手下未停,波澜不惊地吃着菜,只偶尔抬眼望一望发威的小猫。
另一桌围坐着的侠士英豪们愣了一下,随即脸色纷纷沉了下去。
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遭到如此质疑,怎么能忍气吞声?
一人率先站了出来,自报师门,道:“在下仓山派赫连碁,敢问二位何门何派?对我们方才言论有何指教?”
温苏夌道:“仓山派?我二人乃是天山派弟子。”
赫连碁道:“君子磊落,阁下何必戏耍于在下?我仓山派立足于江湖武林百余年,却从未听说过天山一派。”
温苏夌冷哼一声:“亏你还知道君子磊落,却为何,在背后中伤殊门?有胆子,到殊门韩羡面前亲自去说!”
赫连碁神色羞恼,便要利剑出鞘,被身后一人制止,那人行江湖礼,道:“武当昱阳,幸会。方才,按这位兄台所说,是我等恶意中伤殊门?”
温苏夌道:“难道不是?”
昱阳稍稍拂袖,身上倒是透着一股名门正派培养出来的正气与良好的礼节,他昂首,不卑不亢,道:“敢问兄台,殊门曾寻求朝廷庇护、殊门韩羡更是与朝廷联姻,又被十公主休夫,这才灰溜溜躲回萧山,是也不是?”
温苏夌微微摇头。
昱阳皱眉,声音冷了几分:“如此,尚不算将我江湖武林颜面气节丢尽么!”
温苏夌道:“此言差矣。我且问你,你武当,乃是于何处立门立户?”
昱阳一愣,还是答道:“自是临汇武当山,何必明知故问?”
温苏夌负手,转到昱阳身旁,道:“那么临汇,是隶属琨钤、鄞暹、还是岚邑?”
昱阳道:“临汇自是岚邑国土。”
温苏夌点头,又道:“我听闻,贵派武功出神入化,琨钤及鄞暹都有不少人甚至是两国朝廷都在觊觎贵派武功秘籍,贵派可曾被肆无忌惮地洗劫杀抢过?”
昱阳看着温苏夌,似乎若有所思。
温苏夌续道:“不曾?那么贵派可曾受过琨钤及鄞暹重金诱惑拉揽?”他顿了一下,观察了昱阳神色,道,“那便是曾经有过。那么,贵派又是为何,不愿接受?”
赫连碁恼羞成怒:“亮剑便是!何必诸多废话!”
昱阳拦下赫连碁,温苏夌哼道:“可曾听明白我的话?立足于岚邑,受岚邑保护,自己也尚且有几分清明知道自己是不愿投诚敌国的,却又为何,将本是一体的武林国家,分得如此清楚?分明受着国家恩惠才能冠冕堂皇地站在此处口若悬河,却又偏偏,致力于划清界限,彰显着自己的所谓气节。你们,难道便不虚伪,不惭愧?”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个第一次听闻的理论噎得无言以对。
连周礼桓,也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温苏夌。
温苏夌冷笑道:“殊门受你们所谓的武林盟主迫害至险些灭门,仍旧不愿离开岚邑,却是选择了投至先帝麾下,为岚邑南征北战,开拓出今日的盛世。你们今日所享受,难免不是殊门所给予。如今太平了,便赶着出来忘恩负义了么?为国效力是丢了颜面丢了气节么!”
“倘若国破,你们又能去何处彰显气节、立门立户、成家续子?!”
言及此处,温苏夌慨然不已,猛然将桌子一砸。
不砸不要紧,这一砸,虽然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却也同时将桌上的菜汁砸得溅起老高,径直落到周礼桓衣襟上。
周礼桓:“……”
温苏夌傻眼了:“……”
周礼桓微微眯着眼睛看他。
温苏夌:“……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众人反应过来,还是决定捍卫他们一贯的理念。于是,整个江湖客栈都骚动起来,纷纷剑出鞘,气势汹汹地朝温苏夌二人围过来。
温苏夌一抬头,看到对着自己的无数刀尖,更傻眼了:“喂你们讲不讲理啊?别过来啊……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啊……”
混乱中,昱阳奋力喊道:“大家冷静!不可刀剑相向!怎可向武林同道拔刀!”而后声音被淹没。
温苏夌并没有拔剑,虚虚划了几下,被人揽着腰飞身闯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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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桓勒马,温苏夌呼了口气,心有余悸,愤然道:“那群王八蛋实在是太不讲理了……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