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记得十五岁那年黎轩染风寒,久治不愈而成疾。我也记得当时我自己也病得一塌糊涂,那夜下着雨,很冷很冷。黎轩喂了我一颗药丸说,明日病就好了,他搂着我跟我讲儿时趣事。
夏念真在我耳畔嘲讽道:“凌丹,你没想到吧,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会对你下比毒手。我们聪明至极的泰王做的事不止这些呢。我告诉你,黎赐箫一早就设下了一个大局,从他出现在万州城时,这个局就在他的操纵下一步一步地进行着。他知晓你失忆,他也料定我会为争夺子易引你去上溪找代以安。其实你在上溪见到他那一刻,代以安就已经被他抓,若我没猜错,当时子易是阻止你去找代以安,而黎赐箫十分热情地帮你找代以安。凌公子,你并非痴傻,如今我已经讲到了这个地步,后面发生的诸种事情应该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惊得无法自已:“你抓了以安,故意放走中毒的以春,当时以春与以安刚被黎轩放走,如此一闹,以春头脑简单,他只会以为是黎轩出尔反尔。你借以春的死,让我厌恶黎轩,让我憎恨黎轩。反间计与苦肉计,泰王真的使得一手好计策。”黎赐箫看似无欲无求,一副乐天派,却不想他竟这般狠毒,人性可怕,人心更可怕。
夏念真冷笑一声道:“反间计与苦肉计算得了什么,你还不知道泰王使的那一手连环计呢。子易欲带你归隐,黎赐箫借朝臣力量将他逼回了故都,西域告急,他又将其逼上战场。你以为自由了,孰料代以安又不愿同你走了。代以安不是愿,只是他不敢,柳半烟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只是出身卑微了一些。她为代以安守身不嫁,又为代以安弃了半生家业,相识十年,纵使代以安是铁打的的心,他也不可能不管柳半烟呐~”夏念真又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代以安,啧了两声,有同情又有嘲讽,“只是你代以安守信用,黎赐箫却未遵守承诺。你还不知道吧,柳半烟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我听他们说柳半烟死前一直念叨着你代以安,多好的一个美人,死状却十分凄惨。”
“你说够了么!”黎赐箫额上青筋暴起,持剑的右手似乎是在发抖。夏念真冷笑道:“我说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凌家小公子还想不想听,若他想听,我就只当做善事继续给他讲,若他不想听,我也不再说。”
“劳烦王妃……继续说下去。”我的喉咙甚疼,泪水止不住地外涌。夏念真稍微松了一点抵在我脖子处的长剑,“凌丹,灭你凌家两百零八口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此刻现在眼前的泰王。当年黎赐箫的母舅与西域通叛,此事被你父亲察觉,黎赐箫的母妃与母舅连同西域那边的人一起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了你爹凌潜西的脑袋上。当年黎赐箫的母妃正得皇帝恩宠,其母舅笼络了朝中一半的大臣。凌潜西百口莫辩,被他们硬生生扣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凌家是被冤枉的,那三千多个亡魂皆是被冤枉的。”
“王妃怎么会知晓这些事?”事情太多,事情太大,我一时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真真是鬼话多于人话。夏念真道,“自从三年前黎赐箫夺了子易的兵权,我就在暗中帮子易筹划,期间误打误撞弄明白了许多事。且我爹是丞相,这个中事情自然晓得半分。”
“你说完了?”黎赐箫彻底黑了脸。夏念真松了剑,将我推向文澜,“机关算尽又如何,最后还是落得一场空。凌丹,我十分嫉妒你,厌恶你。子易疼你,代以安护你,就连杀人不眨眼的泰王也对你呵护有加。不过我却一点都不羡慕,你虽然生得富贵,百宠加身,但你一点都不自由,像极了一只被豢养在囚笼里的鸟。兜兜转转,你的结局跟我一样,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生来富贵骨,奈何低\贱命,所嫁不爱,若求不能。若有来世,我宁愿做乡野一个村姑,与爱我之人相守一生。”
夏念真持剑挡在我与文澜身前,“凌丹,既然子易要你活,你就明明白白地活下去,带着他那一份,努力活下去。”文澜扶了我,又顺手提起地上的代以安,黑衣客护着我与文澜慢慢后退。夏念真一令而下,众将士与黎赐箫的禁卫军厮杀起来。
黎赐箫直追而来,文澜提了我就从后门撤退。一路的刀剑声,一路的惨叫声。禁卫军保卫皇宫,训练有素且人数众多,黑衣客伤亡尽半。文澜提着我入了密道,另一黑衣客提着代以安紧随,我听得黎赐箫大怒,“全力缉拿文澜、凌丹!给我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