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挂着一把鼻涕眼泪,转身离去。我这才反应过来以春刚才帮我挡了一鞭子:“你肩膀如何?快让我看看。”
以春扒开我的手,傻呵呵地笑着:“我皮糙肉厚,没事,二哥放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哎~对了,二哥,你上街来做什么呀?”
我将钱袋子掏出来交到以春手里:“没带银子怎么买菜?”我自知自己的记性不好,总是丢三落四,以春却比我还不记事。
“走的时候忘了。”以春的笑容越发憨厚:“二哥,你快回去,我去买菜了。”
见以春随着人流远去,我才转回药铺,以安已将那小娃娃的腿包扎完毕,他又包了几贴药,叮嘱了几句。那汉子付过银钱,便抱着孩子走了。
在这三年里,无数人来到这里,带着各种伤痛各种病,以安皆尽心尽力地救治。我已记不清他淌过多少汗水,我也记不清有过多少次夜诊。
午饭照旧吃,汤药照旧喝,即便易轩没出现,这日子也要照旧过。晚间,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实在无法,我摸黑在抽屉里翻了两颗安神丸吞下,借着这药劲儿,我才勉强入了梦。
后面的两天尤其乏味,我坐在院里把玩着易轩送我的草蚱蜢。这蚱蜢正慢慢变干,翠绿之色渐渐退去,全然没有先前的那股子精神气儿。
吃过中饭没多久,六儿就提了一包糖来到药铺,这几天不见,我觉得他变得越发清秀了。六儿在以安耳边嘀咕了几句,以安红了脸,其实他的脸不红,我也晓得六儿是来替柳半烟传相思的。
我和以春心里喜,却不敢笑出来,以安这人,聪明,行事又果断,但每每到了柳半烟这儿,他就优柔寡断。许多时候,我都替他急,真想提着他去与柳半烟拜堂成亲生个小娃娃。然后我荣升为二舅舅,替孩子把把尿,喂喂饭,那日子,定是要比现在有趣得多。
闲谈了没多久,六儿就问我:“以秋公子,昨天我听见张家公子在向烟姐问你,问您怎么不去抚琴了。”
我只听,没作声。
张家公子,怎么说呢?只能说他不怎么坏吧,大多数的纨绔公子都是无德无行,稍微好点的就是打骂奴仆,挥金如土,再不济的就是作恶横行,鱼肉乡里,这张家公子就介于这二者之间。
我为他抚了两次琴,原本有些好印象,但我那次偶然撞见他劫了一个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欲行不轨,那仅有的好印象轰然坍塌。也是至那事后,他去醉香楼时,再也没找过我。
六儿又问:“以秋公子,你还打算去醉香楼么?”
我摇头:“暂时不去了。”
六儿面露可惜之色:“这样也好,以秋公子可以不用熬夜,好好养身子了。”
申时一到,六儿便要告礼回去,这正是醉香楼上客的时候。以安没多留他,只在六儿出门时招呼了一句:“得空就过来坐。”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六儿听的,实际上,还是想带给醉香楼里那位娇滴滴的柳半烟,也不知六儿是否懂以安的意思。
天刚擦黑,以安就做好了晚饭,我们三人各坐一方。门口出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然后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啊!”
我心里微微一颤,抬头便见易轩提着一个雕花食盒大步而来。以安的脸好像是沉了下来:“原来易公子还有翻别人院墙的喜好啊。”
“对不住对不住,代大夫,这翻墙实属无奈,方才我在外边可是敲了半天的门呐,没人开门,我就只好绕到后面翻墙啦。”易轩自己抬了根凳子在我身旁坐下,又笑嘻嘻地朝我眨了眨眼:“不过说真的,以秋,你家的墙还不好翻呢,刚才差点就摔了。”
以安夹了一块菜,慢悠悠地嚼着:“摔了没事儿,我这儿药多。”
我觉着这气氛不对,以安说话向来温和,如今这话就像长了刺儿一般,专门扎这易轩。易轩好像也不怎么在意,他朝以春使了个眼色,道:“以春,快去给我拿个碗,我也还没吃呢。”
以春放下筷子,麻溜一个起身,转身就拿来一个小碗。这两人一说一做,配合得相当默契,就像是私下里一早就勾兑好的一样。
以安恶狠狠地瞪了以春一眼,以春收了脸上的傻笑,坐下继续埋头吃饭。易轩打开食盒,香气扑鼻而来:“溜里脊,酱香鸡丝,还有蹄花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