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怔了怔,抬头,看着他身后散落如雪般的长发,他的发丝在晨光下闪着细细的光泽,像是透过紫华殿那片琉璃瓦看到的星河光辉,只看背影似乎和往日没有什么一样。
闻清徵久久得不到回答,渐渐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眼角泛红。
但下一刻,却陡然被青年的双手扳住肩膀。
沈昭用了些力度把他转过来,看到他嘴角下垂,长长的睫毛上有些湿意,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眼角,指腹上感觉到了水渍,低声道,“说什么呢?师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
“……”
闻清徵被泪水染过的眸子清清亮亮,不染一丝尘埃,当寻声看向他的时候,让沈昭误以为自己闯入了迷蒙的吴门烟水之。那水雾蒙着的眼眸美得让人心碎,就算眼角的细纹依旧无法减损他丝毫的风韵。
沈昭为他拭去双眼的泪痕,呢喃着,“师尊近来越来越爱哭了,怎么那么不愿意相信我呢?不论怎么样,师尊在沈昭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他很少见师尊哭过,自从那次往生湖畔见到他满脸的泪痕之后,这是第二次。
师尊差点要被他弄哭了。
闻清徵怔怔地,直到他轻柔地为自己拭净了眼角的水渍,又说了那些话之后,才动了动唇,不太确定地问,“是什么?皱纹吗?”
“……”
沈昭看着他眼角的细纹,感觉他现在像是怕被抛弃的小妖宠,他心中柔软,又有些酸楚,只是握着他的手,小声说,“才不是皱纹呢,师尊不会有皱纹的,那是……”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那是湖水泛开的涟漪。”
沈昭很少说这些情话,当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但又觉得恰如其分。不论闻清徵如何,他总不觉得他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即便是皱纹,那皱纹亦要因他可爱了起来。
闻清徵侧了侧头,让沈昭看到了他红得泛着浅粉色的耳垂,道,“油嘴滑舌。”
沈昭笑了笑,从背后抱住他。他把头靠在闻清徵的肩上,像是在清净峰他还不及闻清徵高的时候做的那样,声音也是软软地,有些撒娇的意味,道,“师尊别不理我了好不好?”
“……”
“您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哪里会不好看了,我怎么会嫌弃您呢。”沈昭见他犹豫着,不推开自己,趁热打铁,几乎要黏在他身上,那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边,声音低低地,问,“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好不好?师尊。”
闻清徵咬着唇,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下头。
沈昭嘴角绽开笑意,抱他更紧,鼻尖埋在他脖颈里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淡的香气,唇贴在那里,小声地说,“真好。”
自从往生湖回来之后,师尊第一次不再那样抵触他,这让沈昭欣喜得将要发狂,但心头又压了块大石头。他知道过了金丹期的道修,面容都会保持在筑成金丹之时的那一年,不会衰老,但师尊为何会……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慢慢地成了事实。
自从那日发现闻清徵脸上的细纹之后,沈昭便日日都陪他一同入睡,第二天晨起第一件事便是观察他的面容。而闻清徵却在以惊人的速度老去,一天天地,像是凡人过了一年一般。
不过才一月,便像是老了三十岁,他的脸上已满是皱纹,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模样。
沈昭不敢让他碰到自己的脸,怕他察觉到了什么,每每看到闻清徵想要碰一碰脸颊,便立刻握住他的手,说天气太热了,想要师尊来凉一凉。
但慢慢地,连沈昭也明白到这是一个拙劣的借口,他手心握着的手已经遍是苍老的痕迹,皮肉萎缩,满是树干一般粗糙的皱纹,闻清徵不可能感觉不出来的。
他看着闻清徵一天天地沉默下去,找了许多的大夫为他治病,一次次地哄着他喝下无数的汤药,却都在第二日看到他继续衰老下去。
晨间的光线很足,完全照射在屋内的时候,能让人将对面人的面貌看得清清楚楚。
沈昭看着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的闻清徵,心头一酸,却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来分毫。
他压抑着心中的酸楚,拿着手中的象牙梳,轻轻为他梳理着雪发,柔声说着,“师尊的头发真好,跟绸缎一样,都不用怎么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