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枷锁_作者:软枝黄莺儿(97)

2019-03-15 软枝黄莺儿

  而沈昭却摇摇头,慢慢道,“谁说本座要万妖岭了?”

  “那您是想要?”赫舒疑惑。

  “我只要一个人。”

  赫舒沉默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能的人名,咽了口唾沫,斗胆问,“敢问宗主,是何人?”

  “清净峰首座,闻清徵。”

  “……”

  再度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恍如隔世。

  沈昭在心中不知把这个名字揉碎碾净了多少遍,却很少出口说过,这个名讳在他以往从未提过,像是内心的某处禁地,在以前只是他在梦中才敢喊的亲近名字,现在说起来却稀疏平常。

  三年了。

  三年来沈昭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再执着于以前的事情了,却发现自己还是未能彻底忘记那个人。

  他一直执着于发展魔宗,扩张势力,尽量让自己忙于公事,午夜梦回时,萦绕在心底的却还是那个记忆深刻的场景。

  荒芜苍凉的断崖,黯淡一片的天际,还有无数的鬼手,凄厉怪嚎的尸鬼,以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被砍断的铁索桥梁,那个决然转身离去的玄衣身影……

  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个梦便在眼前浮现,让沈昭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恨恨地触到自己后背满是冰冷黏腻的汗湿。

  他始终还是没能忘记,被抛弃的痛苦和绝望如蛆附骨,如梦魇一般一直紧紧缠着他。如今,也是时候为这个梦魇了断了。

  赫舒看着青年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心中在打鼓,问道,“可您如何要人?”

  “给他们下个战书。”

  青年回道,“若是不想接,便把人送过来,我们两方相安无事。”

  “可,那可是他们的首座啊!若是他们不放人呢?”

  “他们不会的。”

  沈昭却是笑了,笑容有些薄凉,在心中想,那些人怎么会不放人呢?

  这些年他已看得明白,闻清徵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守卫断情宗的棋子,其他的那些首座从未拿他当做自己人,怎么会为了他冒着和魔宗拼的鱼死网破的风险。

  更何况,如今有了柳眠迟作为他的接替,断情宗安危已保,昔日的棋子已经要变成弃子了。

  沈昭想到这里,心却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那人一生为他们断情宗卖命,估计也未曾想到也会被如此对待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无外乎如是。

  青年蹭地一下站起来,面容冷峻,让下面跪倒的属下一怔。

  “宗主……”

  “出去吧,这般与他们说便可。”

  “是。”

  赫舒把门带上,从缝隙中看到青年的面容依旧阴晴不定,辨不清他的心情。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又觉得荒唐。

  赫舒以往还觉得那些传言都是虚传,如今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宗主这一世竟真的和那清净峰首座有着暧昧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惊讶。

  殿内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青年独自坐在榻上,面容冷硬,眉峰紧蹙。

  他心中升起一丝报复性的快-感,似乎在让赫舒给断情宗下了战书之后,心中一直悬着的事情便落下来了。

  但为何,却又觉得有一丝心疼?好像一想到那人接到宗内要把他割舍出去的通知,露出惊讶失望的表情的时候,他的心便忍不住狠狠地缩了一下。

  就算如此,却不免更恶劣地想下去,想着他屈辱地站在自己身前,作为一枚被道宗舍弃的棋子;曾经意态高华凛然不可侵犯的道宗首座,有朝一日却变成他身下承-欢的禁脔,还是被曾经身为他徒儿的自己……

  这种快-感是自虐性的,但沈昭不在乎。

  他自己知道对那人近乎扭曲的欲望,就算是一次次被抛弃,被伤害,依旧还是离不开那人。但他这次已经学会了让自己不再在这段孽缘里受伤,因为,不会再付出真心。

  真心向来是被辜负的,他明白得很。

  让曾经抛弃自己的人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亦无不可。

  ……

  月华如练,水一般静静地流淌在殿内,透过那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将殿内照得通明。

  端坐着的雪衣青年面容依旧年轻,只是愈发清瘦,好像那宽大的道袍下唯有一身瘦骨,脸上亦没有多少肉,俊秀清艳,似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