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月说:“托马斯·温特伯格拍《家宴》也只用了台dv。“
于戎愣住,正巧一辆空车经过,林望月拦下了车,上了车。于戎恍然回了神,高声问道:“你会用dv吗?我请你啊!我给你开工资!”
出租车开远了,于戎不死心,牢牢盯着,出租车消失在了转角处,他垂下手,在酒店门口站着,手里的香烟烧到他的手指时,他接连收到了两条微信,两条都是豪哥发来的,一条说明天下午一点去竹辉接他,另一条问他:你拍招魂,想表达什么样的主题?
于戎一并回了:上海我就不去了吧,电影的事你们拿主意就好,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积极响应。纪录片的事就当我没提过吧,我预定下个星期回纽约,有空再聚。
忘魂
第一章(中)(二)
于戎回到宾馆就睡下了,醒时凌晨两点刚过十分钟,他再睡不着,起床洗澡刷牙,煮开水,把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接上充电器,连上网,挂着代理服务器看邮件。Janet发信来问他最近怎么样,纪录片进度如何了,她还说:“Matt绝对不会想让你知道,老天,他现在得找三个人来干你一个人干的活儿。等你回纽约,说不定那会儿我也辞职了,谁知道呢。希望你那儿一切顺利。想念苏州的小笼包,替我向你父亲问声好。”
于戎点进了回复界面,手指搭在键盘上想了半天,退了出来,他往下看其他的未读邮件,几乎都是些群发的邮件,什么航空公司的促销礼包啦,纽约电影学院同学会邀请函啦,合合影视一档境外真人秀助理导演的招聘详情啦,还有第四届蒙特利尔华人电影节招募启动啦。
水开了,于戎泡了杯茶,阖上电脑,坐在窗边点了根烟,他抽烟,喝茶,看手机。半夜里,朋友圈还很热闹,不时有人更新,曲笙歌的新片午夜场点映,电影公司到处派票,不少人都在晒票,发观后感;王童接受了香港vogue的专访,上传了张内页照,摄影师是个日本人,拍摄地在纽约唐人街,王童的第二部华语长片会在那里取景,柏林影后搭档金马影帝;馨云连发了两张自拍照,看不出背景有什么不同,配文一张写:夜色苏城,另一张写:学妹说,扎心了,配了个笑哭的表情;有人转发时代杂志票选20世纪百大电影,还有人转发公众号文章,聚焦三和,关注二胎,如何走出消费主义困境,消失的村庄何去何从。
于戎点了几篇文章,看了几个开头又都关了,他给微信好友珍妮弗发去一条微信。
我到苏州了。
隔了歇,他又发了一条:桂花开了,到处都很香。
珍妮弗没有回复,夜更深,连自拍照都没人发了,世界里里外外一团寂静,于戎抓着手机,抽完了手里的烟,拿上房卡,背上背包出门了。
街上没有人,偶有汽车驶过,碾碎斑斑路灯光,风沉睡着,城市吞吐着温热,带着花香的气息。路过几棵桂花树时,于戎停下了,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光线黯淡,成像效果很差,他调出闪光,又拍了几张,花的样子拍出来了,米白的小花一朵朵簇拥得紧紧地,怕见人似的,谨慎地躲在长而厚的树叶下头。
花太香了。
于戎打了个喷嚏,把照片通通发去给珍妮弗。
他沿着凤凰街继续走了会儿,看到阔家头巷的路牌,拐了进去,巷子极窄,堪堪容一人通过,道路很不平整,经过网师园的正门后才稍微宽阔了些,可路还是很难走,又往前走了十来米,于戎瞧见一面白墙上挂下来几串枯萎的爬山虎,那些爬山虎边上开了扇电子闸门,闸门上潦草地用黑色油性笔写着:阔家头巷-4。
于戎掏钥匙,开门锁,进了门,门后是两列矮公房,他转进东面一幢四层的公房,上到三楼,开了301的门,进了屋。屋里有些热,各扇房门,窗户紧闭,于戎先把楼下的门窗都打开了,接着又去了二楼开窗通风,二楼只有个布置成了书房的客厅,三面都是书柜,在那书柜的包围下是一张只放了一盏台灯的书桌。于戎过去摸了摸桌子,又看了看地板。
于戎点开微信,给明明姐发消息:谢谢明明姐帮忙打扫了,帮我和老于说一声。
说什么,想不出来,于戎就又删了。这条微信没发出去。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从书柜里抱了几本书放进背包,他又看看那书桌,想了想,去楼下厨房找了个垃圾袋上来。他把书桌下头的抽屉全拉开了,四格抽屉,里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迷你手电筒啊,相簿啊,绒线团啊,空了的文件夹啊,泰株,越南盾,十字绣收纳盒,一叠又一叠银行存取款纪录,快递单。他扔东西,收东西,撕了带名字的单据,在最下面的一格抽屉里他找到了两个鼓囊囊的信封,信封大小和样式是同款的,都印有:胡秉顺,真取馆,地址:江苏省苏州市阊门内下塘街89-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