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绝_作者:岳千月(369)

  ——可是云长流已经病倒了呀,又不是我害的,也不是我咒的,我没对不起他啊。

  ——那我想想以后的事情怎么了?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不可以么?不可以么?

  云丹景呼吸渐乱,眼底茫然一片。是了,云长流的逢春生复发,如今也没有可给他治病的药人,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如果真的能回得去那段时光,其实也很……

  “哑——”

  “哑——哑——”

  乌鸦在头顶扑棱棱飞走,化作妖异的黑影接连投向远处的深林。而日暮的艳红光芒从背后照来,竟如血光遮眼。

  “不……不行!”

  云丹景再次惊醒,奋力摇了摇头。秋风吹得满地落叶婆娑旋转,这山间小路只有他独自一个人。

  “不,我……我不能这样……”

  云丹景活像被什么魇住了似的喃喃自语,他愣愣地望着虚空,只觉得脑子里一团团的浆泥在乱搅。

  他忽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睁大眼睛看着前方自己的长长影子,竟觉得那形状如鬼魅一般。

  “啊……啊!!啊啊啊!!!”

  云丹景心头一股邪火直冒,他发泄似的怒吼起来,一拳拳砸在眼前的地上,震得硬土开裂。他觉得嫉妒已快要把他逼疯了,已快要把他变成个自己也不识得的丑陋的怪物了……

  云丹景眼里尽是红丝,癫狂地乱骂道,“混账东西,我不想这样!我他娘的也不想这样!!别逼我,别逼我——”

  “——主子!”

  手腕一紧,忽然现身的黑衣男人拉住他变得血淋淋的拳头。云丹景转头看去,阳钺满脸焦心,“主子不可……”

  “你——谁叫你擅自出来的?还懂不懂影子的规矩!?”自觉失态的云丹景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推开阳钺怒吼道,“怎么着,想可怜我是不是?我用不着!滚,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阳钺愣了愣,他张口想说不是,不是可怜……最终却只是再度默然低下头,不吭声地隐了身下去。

  留云丹景一个人在那日暮沉沉的山路上喘着粗气。

  他许久才算找回些理智来,把双手的血迹胡乱往衣服上抹一抹,咬牙迈开腿往回奔去。

  他躲着人悄悄回到了自己的骄阳殿,嫌丢人也没脸声张,自己去找了冰块,拿巾子裹着敷脸。

  本以为能就此冷静冷静,结果还没冰上一刻钟,就听下人来通报——林夫人驾到。

  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来,云丹景哆嗦了一下。娘亲进来的时候他觉得羞,忙把红肿的脸深深埋低。

  林晚霞神色不变,纹华饰彩的绛紫长裙随着她的走动翩跹而摇,一举一动依旧美丽优雅。她施施然走过云丹景身边,仿佛未曾看见儿子脸上的伤,于里头的软塌上坐了,乍一开口便是淡淡地道:

  “云长流旧疾复发,命将不久,此刻正是天赐良机,你还在等什么?”

  “……什么?”

  云丹景忘记了要遮掩,抬起脸来愣愣看着母亲。他脑子昏胀,娘亲说的话,他除了“旧疾复发”这句明白什么意思,剩下的三句根本听都听不懂。

  林晚霞艳红的唇角牵起一抹微笑,她向云丹景招一招手,“景儿,你过来。”

  云丹景心中惶惶,他迟缓地走过去。林晚霞又道:“伸手。”

  他一伸手,掌心里就落入了一件冰冷沉重的东西。

  云丹景拿起来细看,是块铜黄硬牌,约莫有他半只手的长度,上面并无花哨的装饰,却刻着一个“猎”字。他又随意地翻过来看,瞳孔就是一缩——那反面也有一个字:“雁”。

  “这是……”

  云丹景背后发凉,猎雁……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他知道母亲同父亲素来不合……或许“不合”已经是最委婉的说法。这些年,他并不是感觉不到母亲那份由爱而生的炽烈恨意,然而这还是第一次,林晚霞将如此危险的恨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他这个儿子面前。

  “景儿,这是娘亲的利矢。”林晚霞道,她的眼眸如幽深的井水结了冰,凝结了似笑非笑的波纹,“一群名为‘猎雁’的杀手,娘亲养了三十多年了,武功招数专门克制烛阴教的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