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冷千山_作者:林子律(140)

2019-03-06 林子律

  莫瓷:“可是徵哥,闻师兄他……”

  郁徵:“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其余的事不必太介怀。”

  “……是。”莫瓷低头闷声答应,片刻安静后,道,“你还没用饭,我叫后厨替你煮一碗阳春面,不想看到尘欢师姐就别出去了。”

  听着反倒像他在护着郁徵似的,郁徵莞尔,点了点头,替他开了门。

  他为了维护和莫瓷的关系,这半年来几近心力交瘁,然而还是被几个人发现了,明里暗里地膈应着。相比之下,那些人反而觉得闻笛比郁徵更合适了,掌门爱徒,帮衬了许多事,温文尔雅,不似郁徵终日冷着脸,好相处得多……

  更重要的是,闻笛所怀折花手,是他们全都没资格学的。

  所以关键时刻,把闻笛当做一枚棋子,刚好能牵制住内里的暗潮涌动。

  郁徵将茶杯放在桌上,目光沉沉地凝在自己的柳叶刀上,良久才吐出一口气,像是不知所谓的叹息,与他眼底神色一般疲惫。

  七日如约而至,扬州最大的酒楼鸣凤楼整个后院都被白虎堂包下。强龙不压地头蛇,阳家的家大业大,鸣凤楼东家自然忙不迭地伺候,唯恐惹了这位高手的霉头。

  闻笛抱着刀,倚在鸣凤楼外一棵柳树下。斗笠隐藏去大半张面容,他单手托了个粗糙的酒碗,装作歇脚,耳听八方静静观察进入鸣凤楼后院的人。

  阳春三月,柳枝柔软地垂在肩头,微风拂过,一片狭长的叶子落进酒碗。闻笛一愣,抬手把那片叶子拈出来,看了半晌,竟笑出声来。

  余光瞥见白色身影一闪而过,闻笛侧过身,刚好捕捉到郁徵进了鸣凤楼。

  “不是说不会去的么?”闻笛喃喃自语,没能想通其中关节,“这人怎么和楚恨水一样,当面说着危险,扭头又去鸿门宴了?”

  他将酒碗中摆设似的一点酒水饮尽,把碗还给店家结了账,轻身跃上了旁边一棵百年的榕树,在树叶间隐藏身形。闻笛一声不吭,连吐息都变轻了。

  此地极高,能勉强看见鸣凤楼的后院,当中莺歌燕舞,坐在主席的是一个身长八尺有余的彪形大汉。与旁边清瘦出尘的席蓝玉对比鲜明,此人肌肉虬结,相貌虽不算凶神恶煞,但也不是好惹的形象——阳楼,白虎堂如今的堂主,扬州阳氏的大当家。

  白虎堂大宴宾客,来的人却都是给北川学门的面子。春光灿烂,众人齐齐围坐后,看上去有几分赏琴宴的盛况。

  当中舞姬步步生莲,伴随琴瑟和鸣,端的赏心悦目。不少人大声喝彩,唯有上座的几位宾客面色都不太好看,显得过分沉默。

  闻笛蹲在树梢上,叼着一片柳叶。他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仿佛热闹极了,阳楼说什么都有人捧场,席蓝玉一言不发,表情几乎是温和的,同清谈会上又有些不一样。郁徵与旁人格格不入,楚恨水不时偷瞄他几眼……

  看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偶尔一瞥都是脉脉的如水温柔。

  闻笛“啧”了声,心道原来江湖第一美人不过如此,眉目含情,朱唇点露,但美得像一幅美人画,糊在灯罩上,借了别人的光。

  “还不如我家小十七生动。”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个念头,随后闻笛自嘲地笑了笑,暗想我拿他们比什么,继续屏息观察。

  阳氏从前养的都是杀手,阵仗之大,什么单子都敢接,惊动了好几次朝廷。本以为作风会粗犷狠毒些,不料阳楼行事与外表截然不同,进退有度,谈吐自然……

  倒让闻笛觉得自己多虑了。

  他安然地等宴席濒临尾声后,觉得应当不会有事,轻轻在树枝上一点,反身翻上了身后一户人家的屋顶,踩着青瓦白墙几下起伏便离开。

  他与郁徵约定了待到这场宴席结束,便在城外相见。

  但这天闻笛等到入夜,也没等来郁徵。

  某种不安在心底环绕着,闻笛回到临时住所也难以入眠,索性又提刀出门,往十二楼众人下榻的客栈而去。夜里风轻云淡,一轮下弦月攀在柳梢,柔柔弱弱的,皎洁得与世无争,疏离而漠然地俯视人间。

  闻笛知道郁徵厢房在何处,他抬头望了眼紧闭的窗,眉头越发蹙紧了。

  就在他斟酌着是直接破窗而入,还是叫醒客栈守夜的小二进门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闻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