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师父之见,”封听云转向伊春秋,“这一趟淮南,我们还要去吗?”
伊春秋手指按住七弦:“不仅要去,而且必须去。盛天涯欠师尊一个解释,他欠晓妹……我要让他亲口说出晓妹之死与他究竟有何关系!”
话音弹拨之间,竟是一道杀气凌厉地绷断了古琴上的弦。伊春秋指尖渗出一串细密的血珠,眼色一沉,已然有了变化。
封听云厉声道:“师父,切勿动怒!”
那眼底的暗色只有一瞬,却仍被捕捉到了。封听云上前按住她的脉门,强行稳住了心神。站在一旁的闻笛双手微微收紧,望向伊春秋欲言又止。
他神色奇妙的变化被柳十七尽数收归眼底,十七往边上走了一步,轻声道:“如何?”
“师父方才的神情……总让人不安。”闻笛眉心的那颗朱砂痣颜色深了些,随着蹙眉动作陷进一道凹陷,他抬手按了按睛明穴。
柳十七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说十二楼……”
“不,”闻笛打断他答道,“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天底下至阴内功不止两门,而当中运气功法,十二楼与望月岛天各一方怎会互通。而最后的结局,更不可能殊途同归。
闻笛拍了拍柳十七的肩让他安心,转身走向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还是发完一下,有始有终。
第47章 第四十六章 世事如棋
窗间梅熟蒂落,一晴方觉夏深。
淮阴水月宫的遗址早已变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中隐约可见数十年前的恢弘气势。拜月教门人视满月为源泉,整个水月宫的修筑也如同他们的信仰。
从台阶流水般铺到脚底的深蓝色地毯像苍穹万里,点缀上水晶,恰如星河璀璨,每逢十五之夜,满月高悬,银色天光倾泻而下,水月宫仿佛笼罩在广寒之内。十里烟水笼沙,灯火通明,教众秉烛夜游,狂欢直至天明。
但如今的夜里再没有这样的盛事。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宫千影靠在一棵沧桑古木上,把玩手中短匕,头也不抬地说,“伤好了吗?师父不留无用之人。”
来人玄色衣裳几乎融进苍茫夜色,肩上披着初夏的露水,闻言并不搭理他,只看向半边已无法辨认出当年模样的石柱。
新月从层叠的云后拨出一点清辉,照亮了他侧脸。桃花眼中一片死寂,连嘴角那颗小痣颜色都暗淡不少,仿佛心死了。
宫千影又道:“你那样对他,而今又走,想必他心底十分不是滋味吧。”
解行舟呼吸一顿,仍是不言不语。
似是这沉默让宫千影有了说话的欲望,一边擦拭短匕,他一边说道:“何必,你我好歹师门一场,虽是立场不同,而今又都在师父手底下办事,被他玩得团团转,心底有怨怼却没法不听话。再者,心中挂念同一个人,你与我多说几句又有何妨呢?”
“我同你无话可说。”解行舟终于开口,他伤势太重,未能痊愈,而今夜凉如水,受了湿寒,连声音都在颤抖。
宫千影一声轻笑:“还在逞强。”
解行舟不理会他话语中的机锋,忽道:“你知道引魂蛊?”
这三个字牵动内心深处秘密,宫千影微微挺直了脊背:“你从哪儿听来的?”
“蛊虫分雌雄,以二人血肉饲养,历经千日融入经脉。引魂蛊发作时纵使两人相距千山万水,也当同受万毒噬心之痛,这痛不至死,会将人慢慢折磨到疯溃失智,受蛊者通常不是撞进冰河就是跌落悬崖。”
“闭嘴!”宫千影呵斥道。
解行舟不理他,继续平淡道:“如若其中一个饲主死了,另一饲主体内的蛊毒失去应和即刻引爆,起先只是经脉不畅,而后七孔流血整整四十九天方才死去——魂魄相连,生死相随。是拜月教的女子用在男子身上的蛊,足够贞烈,也足够残忍了。”
“嗡”地一声,那把锋利短匕抵在解行舟脖颈,宫千影稍一用力,立时从刀锋淌下一串血珠来。他双目通红:“你懂什么?!”
解行舟不惧不退,直视着他,却突然笑了。
他一双桃花眼最是含情脉脉,此刻当中冻结千尺寒潭,霎时让宫千影为之一凛。解行舟按住他的手用力,好似伤处一点也不痛:“是盛天涯让你下蛊,还是你本就有意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