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烈揉了揉眉心,这和他想的不一样,义父此举他完全没有料到,这阵子他甚至以为可以在宫里偷闲,过段安生日子。
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之语道:“你在宫里不方便,不用管太多。和景昭在宫里当心点,最近可能不太平。”
“嗯。”雨烈心不在焉应了一句。
刘之语看着他欲言又止,“雨烈,阁领曾经明确和我说过,要你继承他的位子。这件事你从小就清楚,也该做好了心理准备。”
雨烈暗叹了一口气,他确实曾经做好过,可现在不是。
“我知道了。”
很多事情他本以为会有另一个方向,甚至他心动了,想往那条路上踏出一步,结果到头来脚下只给了他一条路。
笔笔直直,没有分岔,没有意外。
雨烈独自走进漆黑的暗道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四个月前的日子。
这段时间他内心曾产生过的动摇,在今夜全部崩塌。
暗道很黑,他默默走着,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头,内心生出烦躁。
走了一段路后雨烈停了下来,从边上拿下当初景昭用过的那盏灯,点亮了它。
雨烈注视着里面跳动的火光,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过光亮,耳边甚至响起了景昭的欢笑声。
……
景昭现在观察雨烈的情绪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豪不夸张地说,他瞥一眼就知道雨烈现在很烦躁,很消沉,尽管他的表情和往常一般无二。
这两日不分昼夜的值勤让所有人都累了,一早便睡了过去。雨烈回宫后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声不响的。
景昭给他倒了杯清茶,悄悄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雨烈握着茶杯说道:“十长老跟我说,义父今日得了消息,出远门了。”
“啊?”景昭也有些诧异。
雨烈缓缓说道:“嗯,因此我这个副阁领自然要担起职责,开始接手破风的一些事物。”
“那……也是合理的。”景昭小心翼翼地说道。
“景昭,我曾经无所谓我的人生,无所谓生死,无所谓义父给我安排什么任务、给我什么样的位置。”
“嗯。”景昭知道,那也是自己初识的雨烈,大家熟知的入溪。
雨烈看着他,“但是我发现我慢慢地变了,我变得有所谓,在意自己和他人的生死,还有未来的生活。”
景昭不语,他听得出雨烈语气里的希冀,但雨烈的神情告诉他这些期盼都成为了现在的拖累。
“现在我突然梦醒了。”雨烈抿了口清茶,舌尖有点苦,“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谈回头。”
“生而为人,有生死观,有人生追求,这才能称之为人生。”景昭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雨烈,“为什么要梦醒?你所期盼的不是梦,都是可以实现的事实啊。”
雨烈浅浅地摇了下头,到了现在,什么都不敢奢望了,他怕又一次从高地摔下来。
景昭仍是看着他,内心做下了一个他人生里最重大的决定:“我知道现在不是一个适宜的时候,但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上你了。”
雨烈茫然地抬眼,对上景昭的双眸,觉得自己心上被人捏了一把,说不出的酸疼。
景昭话匣子一开,便再也收不住:“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值得人喜欢。遇到你,你尊重我,包容我,惯着我,还保护我……虽然也总爱管着我,但是你的好太多太多了,而且你飞檐走壁也比我厉害好多。”
雨烈忍不住笑了声,但在他心里,景昭似烛火之明,纵然温暖光明,可终有一日会燃尽。
而在他身边,区区烛火很快便会被黑暗吞噬贻尽。
“景昭,我对你……不是那种感情。”雨烈难得说话磕巴了一下,“但也不是没有感情。”
对方现在是对他彻底摊牌了,一副已经无所畏惧的表情,他索性也敞开了说:“身为刺客,身在皇宫,身怀怪气,每一样都是催命符……”
“我,没想过我会活很久。”
景昭鼻尖一酸,怎么会有人把死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他想过雨烈拒绝自己的千招百试,唯独没想过这种,甚至没说自己的半点不是。
雨烈身上带的枷锁,已经重到让他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对生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