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到了交租的日子,房东这次竟打破了一向的惯例,提前了三五天过来向瘦子打了个照面,表面自己闻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然而,瘦子想得很明白,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只有暂时的镇定才是治愈贫症的最好药方。
果然,在正式交租的这一天,宅院被收拾得非常干净,瘦子也好好拾掇了脸上的衰颓颜色,一扫往日看似吃了黄莲的脸,穿上整洁的长衫,大开屋门,欢迎房东前来收租,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完全骗过了房东之前的各种怀疑。可辉煌的背后,难免伴随阴影。
瘦子把他这个月的伙食费拿出一大半,编了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发了欠租,剩下的一小半就只能勉强的支持他再多活一个月左右,若是再找不到下家主顾,便真的走投无路了。
“请问您这里招收雇员吗?”
……
“谢谢!”
这两句话是瘦子这些天来,常常挂在嘴边的敲门砖,虽然次次都被拒绝,但他还是坚持到底。
晃荡了好几日,几乎快要到了绝望的时候,瘦子依然是没有看见任何的希望。
“真的完蛋了吗?”躺在破烂边角的床上,瘦子迷迷糊糊,像是一个长久缺水的病人,两唇发白。不一会,以往胖子嘲讽他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说他连狗都不如,不知为何在这时出现在脑海,泛起了不少伤心的往事记忆,何其深刻,何其羞耻。“难道还要回去不成?”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然而这时,他却真的想成为一条狗,起码还有个主人给点吃的。“真的支撑不住了吗?”他又问了一遍自己,不然何以有此几种荒谬的想法,还是自己真的神志不清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犹如雨点扑地,越来越大,渐渐引起了里面的人的警觉。“房东?”、“还会有谁?”除了她,委实是没有其他人会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来光顾,别说什么作客,就算是串下门也够惊天霹雳的了。无奈,瘦子勉强拖着修长的身躯,缓缓向外走去,心里早已做好随时打包走人的准备。“人呢……”是男人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瘦子想起来了,是邮差。他本想应喝一声,证明宅院里还有活人在,只是虚弱的摧残使得他干渴的喉咙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顷刻又须臾后,门终于开了。邮差没好声气的嗔道,“有人怎么不早点出来,都喊了半天啦!”原来是一封信笺。
接过邮件后,瘦子仿佛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一丝丝嘴角的苦笑,权当是赔礼道歉。“晦气,遇到一个快死的哑巴了么!”邮差尚未走远的埋怨,旁人听得一清二楚。但此刻大脑像一张刚出水的被褥,无论是谁,都妄图以最大的力气扭干它,瘦子身上所有的神经如出一辙的被拧干,但他那双瘦削的长手捧着这封救命的牛皮信,不停的在颤抖,两行热泪顿时如喷泉热涌而出,就算此刻邮差回头给他一巴掌,他也要抱着对方,兴奋的分享突如其来的喜悦。因为不可能,所以瘦子只能整个人兀自蹲了下来,抱头痛哭,那股撕心裂肺的狠劲,在路过的生人遇见,完全看不出他这是因为喜极而泣,而且恰恰相反,会以为他刚刚经历什么天大的悲惨事件,才做如此凄厉似妇女嚎啕的哭态。
待冷静下来后,瘦子关好那扇斑驳的木门,回到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去,用支木撑开了那扇挡住风尘的纸牖,慢慢拆开了书局的来信。不出所料,最面上的真是一张正式聘请顾问书,其下还夹叠着几张新不新、旧不旧的钞票,说是给他的润笔。自此,穷困之围,得以化解。
经此一训,瘦子往后果然做事中规中矩,再不敢多嚼舌头,更不敢与主流权威互生龃龉,人随大流,心识大体。最后,他也终于变成了猪一样的大胖子,皆大欢喜!
☆、上辈子的债
“第几次了!”
蓝青愤然道,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只是在内心偶尔的泛起抱怨,“为什么是我?”
拥挤的地铁走廊里,人来人往如蚁,还有一部特别的机器,叫做安检机。行人脚步匆匆,脸色不一,有的慌张,有的茫然,只有那些每天都路过同一站点的年轻/青年,是何其的悠闲。因为他们很明白目标的远近,还不忧愁列车的晚点,而且蓝青的住处离单位只有一个站。
“小伙子,麻烦你一下!”这次是一位白发苍苍的阿姨,她说,“能帮我拿下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