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靠着供桌,听到“先祖”的时候双肩微绷又一下卸了劲,倒像是凭供桌支撑着身体一样:“十八代……他倒是活得好,合家美满着……”那人轻轻嘟囔了一声,小侯爷看着那双仿佛含着天地万物的眸子缓缓合上:“我名唤丹溪。你十八……”丹溪顿了顿感觉“十八代祖宗的时候”有点像骂人的话,有点失礼,于是又重新措了下词:“那时我本是一新生小神。你那先祖仗着生来开了天眼,将懵懂的我骗来这里,又与别的道士合作把我封做地缚灵,从此你家气运借我神格,洪福齐天。”丹溪轻轻叹了口气:“既是先祖,想也是不在世了。他欺瞒于我,仇怨未了,下一世想必也不会太……”话未说完,丹溪自知失言瞧了一眼朱昱筠的反应收了声,隔了许久,又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是……你先祖,我只是……只是不喜欢他……”朱昱筠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小神仙从听到他“先祖不在世”开始就很有些难过。朱昱筠虽然调皮了些但也觉得那先祖做的有些过分,不想他伤心,便扯开话题:“你喜欢梅花嘛?院子里还有很多,我们去攀一枝来可好?”丹溪只是撵转着手里的梅枝:“我没瞧过梅花,只是生来知道……我如今同你一样被关在这里出不去的。”丹溪往前走了几步,才走了七八尺远步伐就慢下来,好像有什么在背后拉着他一样,衣袂飘飘但是朱昱筠就是能感觉到他走得很吃力,朱昱筠瞪了许久,突然看到丹溪的身后好像缀着一根长长的锁链,一头系在丹溪的腰上,一头埋在供桌之下,他每走一步那锁链就迸发一次耀眼的金光,直到丹溪走了一丈远,那锁链绷直了,朱昱筠回头瞧了眼丹溪,发现他果真一步也迈步了了,再去瞧那根锁链,锁链却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丹溪像是累极了,托着步子慢慢走回来靠在供桌上,“你有没有……”你有没有看到你身后的锁链?朱昱筠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丹溪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嘘了一声:“你家人来接你了。”朱昱筠一个翻身重新跪在软垫上,缩得小小一团十分可怜的模样。
“昱筠。”老侯爷板着脸迈着方步走进来,不偏不倚的挡在丹溪与小侯爷之间。他好像看不见丹溪,也看不到之前那刺目的光亮,对小侯爷进行了例份的说教把小侯爷带走了。小侯爷临走前冲丹溪挤挤眼睛,就看到那人背靠着桌案站在那里,祠堂里只有供桌处燃着烛火奉着祖宗牌位。那人就站在黯淡的光下身影显得那么瘦削,那人冲他摆摆手又低下头用手慢慢转着,那支梅花。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空荡荡阴森森的祠堂里,一个从未见过冬天的小神仙。朱昱筠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揪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的情绪翻涌上来。
这个小神仙是个可怜的人啊。
☆、这是谁家的小神仙呀.2
No.2
最近的小侯爷很奇怪,下了学堂就往祠堂跑,三天两头的带点小玩意进去,好像突然对祠堂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吓得老侯爷以为是上次罚他跪祠堂罚出什么毛病来,暗自跑到祠堂去祭拜了祖宗牌位,求祖宗收了神通让小侯爷赶紧好起来。
“你爹爹昨日晚上来过。”丹溪接过小侯爷递来的圆子,尝了一个就把碗放到一边“我爹?他说什么了?”朱昱筠往地上盘腿一坐,把手里的几朵小花插在自己编的花环上。丹溪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起来,地上凉,要闹病的。”朱昱筠毫不在意的一摆手:“咳,没事,你们太紧张啦。”“没说什么,就是对着牌位拜了拜求祠堂里的鬼怪神仙放过你……别闹。”朱昱筠倒腾了半天,起身踮脚把手里的花环往丹溪脑袋上一扣,丹溪想把花环摘下来,被朱昱筠按住了手:“别摘呀,好看的。”丹溪果然就老老实实不动了。朱昱筠瞧着小神仙头上顶着一个丑兮兮的花环,活像一个仙气飘飘的乡下少年郎,想笑又怕他瞧出端倪来。“噗……咳咳,我爹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你现在可以走到哪了呀?”朱昱筠发现他每次来过,丹溪身上缚灵符的作用就可以减轻一点,丹溪可以活动的范围就更大一些。丹溪端起碗搅了搅糯白的圆子:“昨天可以走到花园的湖心亭了……湖里的荷花开的很好。”“那你就不要总在这祠堂里呆着呀。你又不喜欢我那十八代先祖,这里多阴森呐。”“我习惯了……况且我除了这祠堂哪都没去过,我……”朱昱筠抢过他手里的碗自己吃了一颗,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口,堵住了他的话茬,插着腰一抬下巴瞧着丹溪吃得圆鼓鼓的腮帮子吓了一跳瞪得溜圆的眼睛:“瞪我干嘛?你什么你,外面阳光多好呀,院子里的树也郁郁葱葱的,你小神仙要是不愿意晒太阳可以躲树荫啊,况且这里到湖心亭的距离和到我的院子的距离又差不多,你把这碗圆子吃了没准就能到我房间了呢。也省的我爹爹老往你这里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