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等到燕宸的回应,白徐接着说到:“陛下让我来照顾你,这段时日我每日早晚都会来墨香轩,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让年青去太医署找我,我一定立刻赶过来。”
燕宸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做回答。
“……”
过了许久,房内传来白徐一声叹息。“何必呢?”他说,“你们这是何必呢?”
燕宸看了他一会,转而看向房顶,依旧不说话。
白徐知他心里难受,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给他盖好被子,端着那些药瓶药罐出去了。
像这样折磨来折磨去的有什么好的呢——白徐看不懂这些身在高处的人为何这么喜欢那种虚无缥缈和欲擒故纵的手段。他无父无母,被静松大师收养,自幼那些诵经念佛的言语没少听过,却是仍是看不穿凡世俗人的烦恼。
……不对,我就是个医者,管他们烦恼不烦恼干嘛?!!
摇了摇头,白徐又继续捣鼓着手中的药材。梁玄靓命他好生照顾燕宸,他不敢抗皇命,也念及和燕宸的交情,配药的时候便想着办法多加几味好好给燕宸补补。可是燕宸却是跟蔫巴的花一样,整日都惨白着一张脸,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动弹。能看到他的时候他倚在床边发呆,看不到他的时候估计他也是这样。
白徐觉得他可怜,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定是知道“悔莫及”之事了,那也定是知道这药是自己给皇上的。
唉,当初跟静松大师求医理,无意间翻阅了祖师之作,研得“悔莫及”。本想着自己能靠一身本事安身,却不料也陷入这帝王争斗之中。
为人臣者,多为无奈。
“纵使无奈,也不能忘记责任。”齐昭彦得知此事之后不禁唏嘘——他一直怕梁玄靓被燕宸迷惑了双眼,却忽略了这位帝王一步步走到现在是应当有何等心机与城府。
他既给燕宸下毒,就是已对燕宸有所防备。到底,他还是以帝王之业为重的。
“唉……”齐昭彦长叹一口气——当初他暗示梁玄靓,不得留燕宸,梁玄靓却是毫无顾忌地坦然自己对燕宸心有所属。如今看来,这话也是伪装,倒是自己多虑了。
陛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陛下深谋远虑,当是我等臣子的福分。”傅云亭对此事也不好多言,只能和齐昭彦一起三分哀婉,七分欣慰。他说此事挑明,陛下与燕宸算是彻底决裂了,现在虽然只是把燕宸软禁在墨香轩,但是迟早都是要处死他的。
可惜了,燕宸一身才华,最终还是不能为我大凉贤臣。
齐昭彦笑了笑,“他身上流的是燕氏皇族的血,就算是沧海桑田,这也不可能改变。”
要叹,就只能叹这命运的无奈;要恨,就只能恨这人世的无常。
“这回陛下,是肯定不会留他了。”齐昭彦说,“我与他总是有些隔阂的,不便去探望。你若有时间,便代我去看看他吧。”
“晚生知晓。”
琉璃碧珠台,孤身照影来。
夜已至深,梁玄靓却还是在批阅奏折。突然他咳了几声,一旁侍候的杜管宣就赶紧给他顺背。
“陛下,龙体要紧,明日再看这些折子吧。”
“咳咳……无事。”梁玄靓摆摆手,“淮北干旱,又快到秋收,这些事情,必须要尽快处理。”
“可您从落水染了风寒,就一直不见好,再如此劳累……”
“朕饿了,你去给朕弄点吃食吧。”
耳听着皇上打断他的话,杜管宣也不能再劝,他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梁玄靓又咳了几声,他深吸了口气,拿起奏折继续看。却发现怎么也看不进去——那纸上的字在眼前模模糊糊的,逐渐化成那个人的样貌。那双桃花眼既有柔情又有愤恨,像是一把刀子,直直朝他砍来。
……燕君然?!!
手一抖,他把那奏折扔到地上。心中怒火难平,不知道是在气那人扰他心思,还是气自己对那人记挂心上。
终究,还是想着那人。
杜管宣端着一碗莲子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奏折扔了一地,他心中一惊,把粥放到桌上,就去捡那些折子。梁玄靓却叫住了他,问到:“墨香轩最近如何?”
虽然未提及名字,杜管宣也知道皇帝是想问谁。他脑中措辞,躬身道:“老奴不曾去过墨香轩,不过时常碰到从那处出来的白医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