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间燕_作者:这里是言清欢(162)

  “大人!”

  突然的一声,叫燕宸一滞——眼看燕宸的剑又要往前,年青脱口而出“大人”二字。这二字他已多年不曾说出,再次说出口连他自己的心情都复杂万分。“大人……请您放了陛下吧。”

  燕宸觉得这话十分可笑,“放了他,我为何要放了他?”

  “大人……属下知道您并不想杀陛下。”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杀他。”燕宸转过身,手中的剑也随着动作,指向年青,“你怎么不知道,我也想杀了你。”

  曾经为主仆,情深义重。如今为敌人,刀剑相向。年青看着燕宸,这人一如七年前那般卓资,却多了不甘与苍茫。燕宸待他确实真心,可自己是千机军死士,皇命比天大,他从一开始便骗了他。

  “大人,当年之事,是年青辜负了您的情义。”

  “你承君令,没有做错。”燕宸说,“我也不会,因为一条走狗,而气急。”

  不过既然是做一条狗,就要好好为主人卖命,你既然不让我杀梁玄靓,那就杀了你,如何?

  “哼。”梁玄靓冷哼了一声。

  燕宸不与理睬,他看着年青,想听那人求他一句。却听年青淡声说到:“大人肯放过陛下,年青死而无憾。”

  “死而无憾……呵,真是一条好狗。”他收回剑,对着那几个行刑者说了几句突厥语,然后起身离开。

  年青不知他到底作何决定,喊到:“大人!”

  燕宸却未停下脚步。

  从死牢里出来,燕宸骑马回到府上。离娘死后这府上就没了管事的人,半摸夜里没人值夜。他走到大门前,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傲英站在他面前,面上满是担心,却在看向他的时候,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少年的笑容在夜幕之下显得苍白无力,却是叫燕宸感觉到一丝温暖。他把自己的披风摘下,披在傲英身上,温声问到:“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可是身子不舒服,需要叫医者吗?”

  傲英摇摇头,“我是担心你。”

  “……我无事。”

  “无事就好。”知晓燕宸不愿多说,傲英也不去多问。他伸手欲把披风还给燕宸,却被燕宸制止。

  “你身上的伤未好,招不得寒气。”燕宸说,“回去吧。”

  傲英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有时候燕宸也会想,明明地图上西北之地与汉土不过几道山谷河流,一只手就能覆上,为何现实脚下步步维艰?他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与梁玄靓这纠缠不清十几年,又和阿跌舍尔斗智斗勇这些年,当初誓死复国的激情似乎在一点点消退。迷茫之时,他不禁问自己: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闭上眼,父亲惨死的模样就会浮现在眼前。曾经的过往吞噬着他的鲜血,那些死去的灵魂,不过奈何桥,不喝孟婆汤,都在等他给一个交代。

  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的。燕氏皇族的仇恨,灭国的屈辱,无情的折磨,玩弄的欺骗,哪一项都折了他的傲骨,让他痛彻心扉。

  不过眼下阿跌舍尔让他在杀梁玄靓和娶哥舒安之间选择。若是娶了哥舒安,他就和突厥沾上了亲缘。到时候就算他得到汉人的皇位,阿跌舍尔也会想尽办法让有着突厥血统的人继承汉位,那就是把汉土拱手送给突厥了。

  可若是不娶哥舒安……

  “我想大克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定不会因为小事而失了大局。”

  坐在对面的少年伶牙俐齿,一字一句都直中要害,“我大凉与突厥可是姻亲,就算现在突厥王不是阿史那一族,却也不能不顾及阿史那赫卓公主吧?况且您若是杀了我大凉皇帝,那么汉人必定心生怨恨,到时候大凉与突厥的恩怨,就是几百年也不可能消逝。”

  大克伯,也不希望被汉人们恨之入骨吧?

  燕宸审视着少年——今儿早上有人来报,说是大凉那边的使臣拜访他。他以为是傅云亭,结果到了主厅,竟是一个少年郎。对方不拐弯抹角,恭敬行礼之后就直入主题,不似少年青涩,倒似老臣圆滑,听的燕宸心里跟有个坎儿一样。

  总感觉这语气似曾相识,这面容也颇为熟悉。

  “在下儿时有幸见过燕郎君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