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就是梁玄靓。
他射瞎了梁玄靓的左眼。
如今我们再遇,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是可笑,还是可悲?
生在帝王家,难断帝王事。
梁玄靓最近心情很是烦躁。
那日他去伽蓝寺祈福,请静松住持卜了一签。签文上写着“相逢便相识,相识后相知。有情似无情,是劫亦是缘”。
“这……陛下是想解什么?”
“朕最近对一个人的事情心中不明,想请大师解惑。”
静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签既是上签,也是下签。
事物皆是正反相生,这劫缘也是。陛下问的这个人,是陛下命中的劫难,也是陛下命中的缘分。
“是劫是缘,还要看陛下如何抉择。”
“哦?”梁玄靓想了想,笑道,他确实是朕的劫难。
不过若不是因为他,朕可能还做不成这个皇帝。
“这……”
看到静松迟疑的样子,梁玄靓笑着摆摆手,说罢了罢了,朕不愿为难自己的恩人。
静松叹了一口气,说陛下是圣人,定能看清个中缘由。
“个中缘由?”梁玄靓苦笑一声,“怕是个中滋味都尝遍了,朕也难以释怀。”
大师说,朕这签还有的解吗?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静松的语气平平淡淡,“陛下和燕大人之缘之劫,怕是早已根深蒂固。”
“哦?”梁玄靓一笑,“此话怎解?”
“今早贫僧碰巧得燕大人相助,便予燕大人一签。”他缓缓说到,燕大人抽到的,也是此签。
“是吗……”梁玄靓似有惊奇,可是片刻又恢复平静,他清呷一口茶,“……他说了什么?”
静松略微思索,还是开了口。“他说,窃珠者诛,窃国者侯。”
“窃国者侯……”捏紧手中的杯子,梁玄靓冷笑起来——朕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贼子吗?!!
他在白宣纸上写下“窃珠者诛,窃国者侯”六个字,抬手就拿起书桌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下去。
“混账!”
身为禁军骑都尉,巡夜时竟然让东宫失火!你这掌监是怎么当的!
任凭那砚台在他的额头砸出个窟窿,跪在下面的人也不吭不响。他只是看着被带落的几张宣纸上的字,没有抬头。
“爱卿真是好心气啊。”梁玄靓盯他,“朕饶你一命,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不是让你给朕添堵的!”
“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责罚你当然逃不过!”
口头上说是按军法杖责四十,可是他知道燕宸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罚他。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既然输了,就要有丧家犬的样子!
“陛下。”杜管宣给梁玄靓端上来一碗小食,说老奴怕您彻夜看奏折寒着身子,所以叫御膳房做了点莲子百合羹,您趁热喝了吧。
翻开手里的奏折,梁玄靓没有抬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下去吧”。
“是。”
把碗放在木案上,杜管宣却没有离开。梁玄靓放下奏折,抬头问他:“还有何事?”
杜管宣俯首回到:“陛下,这修建东宫的工匠已经选好了,何时入宫,还得请您做决策。”
“东宫……”梁玄靓笑着摇摇头——你不说朕都忘了,朕把东宫给烧了。
“让工部和少府的人看着办吧。”
“是。”
“对了。”梁玄靓忽然想起什么来,“今日当值的千机军长官是谁?”
“回陛下,是左将军李沐。”
“李沐?”
今日……不是该燕宸当值吗?
“李将军说,燕大人染了恶疾,怕扰了圣驾。等他病好了,会补上这几日的班排。”
“哼,补上?看来他还是没把军规军纪记住啊。”梁玄靓说,“告诉李沐,就说朕知燕宸忠心,等燕宸好了,赏他值夜三个月,以示皇恩。”
“是。”
说完这些事情,梁玄靓又和平常一样拿起奏折,静静批阅。他表面淡漠,内里却有些生气——那个燕宸,还真是不知好歹!以为用病推脱就能躲着朕?朕便不叫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