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绞了绞手指,望了望篱笆外东娘子远去的背影,陆照阳却轻轻捏起他下巴,叫望着他。
“做什么看她?”
他挪开眼,撒在陆照阳影子上。
“我摇头不说是因这事无甚好说的,何苦叫他们来操心?”
“那你……”
阿雪闭嘴,陆照阳想了片刻知道若不说些话叫他安心了,却是能翻来覆去若是想不通定会蹙着眉悄悄哭,却也不问一句是真是假。
因此陆照阳弯腰抱着他,最好是耳边的位置,这般讲的话才能通过耳朵进到心里去,“不早已有了人?是个爱哭的,爱闹的,还不说话,只叫我急,若不注意了时刻能淹了这地。”
阿雪急忙抹抹眼睛,然后摇头。
暂且忘了这事。
二人忙着祭祖,祖是陆家的祖宗,阿雪已是不记得自个家的事,也不知那阿爹阿娘可还在,后面有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陆照阳到对此没什么可说,因他们卖了阿雪,总有些说讲在里头,因此道暂且当他们尚在人世,无需祭了。
阿雪点头,二人在院子挑了一处空地,虽没灵位画像,但此举可通天地,这风儿也能带了这些入了阴曹地府。
不知想到什么,阿雪跑进屋子里将前几日多折的猪啊猫啊的都拿了出来,踌躇道:“这些能烧给老祖宗们么?”
陆照阳哑然失笑,笑了几声后问他:“你宝贝的不得了如此竟舍得?”
阿雪咬住唇,些些羞赫道:“我又无甚好东西,只好拿了这些。”
“也好。烧些猫儿狗儿,到下面也好陪陪。”
陆照阳让开一步,让阿雪挨得更近些,亲自捧了这些折纸撒进盆里烧了。
他盯着旺旺的火,纸头卷曲变灰,一半飞进了土里另一半扬扬迎风而去,一会便都没了。
“已经烧给他们了吗?”
“嗯。”
起了点风,阿雪缩起肩,靠在陆照阳肩窝,看红红的火苗渐次吞了那些金银纸钱,不管什么最后都变黑了,脆脆的一半进了泥一半去了天。
陆照阳低头,阿雪顺从地闭上眼让他吻了一会,最后被轻轻咬了一下下唇,还叫他认真看着。
阿雪喃喃咬住红红的嘴,眼睛里有个英俊的陆照阳,陆照阳的眼睛里也有个小小阿雪。
“你先进屋,烟灰会呛到你,我这还要烧一会,待会咱们去镇上今晚除夕就吃把长寿面?”
阿雪点头,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又记住了一下,记得他十分深的眼,此刻立肃的神色,但平时对自个却从横眉冷对到了眉眼舒挺,唇在笑,有些粗,也有些软,眼瞳更深了,像是悬挂在月亮身后的天幕,既宽又远,深深的铺染开。
动人的时候犹甚。
阿雪傻笑了一瞬,被门槛绊了一跤,陆照阳立马站起来,阿雪回过头朝他看了一眼,叫他摇摇头,心松了一阵,正是有时不看着作出冒失的事来,才是叫他不放心。
见了阿雪进了屋子,陆照阳复又蹲下,重新拢了一把火,此生他只做过这么一件卑鄙可耻之事,且正如常人所恐惧卑劣,这辈子也不会将此事说出,也只能靠着这特殊的时节做着假模假样,借着祭拜先人的由头去祭拜那因着他而成了孤魂野鬼的可怜人。
他尚记不清那人的面容了,只知道是个极年轻的,比阿雪大不了多少光景,却记得拿绳子吊着的晃悠悠的景。
“若在阴曹地府等着,且容这么片刻,叫我先于了他白头偕老,待我死后再偿还了这血债罢……”
一道陆照阳不知怎生起了浓浓的一股厌恶来,是朝着自己的,那些话倒像是苟且偷生一般,一时五味陈杂,只片刻他便想知晓如今比起死来,那活着更是滋味,他心里牵挂,便只好依着这时刻说这些好话,到头来——只下一刻他便能恢复如初,甚至笑着去和阿雪说话了。
静待了片刻,那剩下的一点余烬被风带走了,不知去了哪个方向,隐隐望了是到了哪片云上头。
陆照阳如常回了屋子,阿雪正趴着那剩余的纸这东西,一会蹙眉一会鼓起脸颊,又一会拿起笔在上头点了几下。
脸皱皱的,眉也皱皱的,当陆照阳问他做什么,阿雪一下拿了藏起来,拼命摇头,“不好看,不能给你瞧。”
陆照阳心想左右也跳脱不去那些,也未多问,只唤他穿好鞋,一道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