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钟急了片刻,他实在喜欢阿雪,生怕找不到一个人阿雪就生气了,因此故意在草丛弄出声响。
阿雪偏头一听露出喜色来,也钻进草丛里,见了阿钟躲在里头笑起来:“可抓住一个啦!”
阿钟咯咯笑起随他一块爬了出去。
阿钟使坏,要告诉阿雪可能藏起来的地,阿雪摇头道还是自个找的才有乐趣。
“那我与你一道找!”阿钟跃跃欲试,一找是一个准,找到了还叫阿雪,是爬了树又钻了草,沾了灰又勾了头发。
后来这些孩童还笑阿雪不会爬树,阿雪摇着头说我不会呀,没人教我。
爬树很快就会了!个个举着手争着要教他。
他实在比不过这些天天田里跑泥里滚的孩子,阿钟已爬得老高了将众人甩得远远的,阿雪还在树下挣扎,抱住几人粗的树干苦不堪言,但眼睛是透亮的,玩出了一身汗也玩出了一点欣喜,好歹能腾空抱住了。
他被笑挂在树上像只猴子,年纪小的口无遮拦,但是阿雪也不怎么在意,左右没什么坏心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一时轰轰闹闹,阿雪终于能攀上最矮的一条枝干,打着风眯着眼坐上头略凉快凉快。
稍晚孩子们陆陆续续要家去了,阿钟也不能太晚,问了阿雪一道回去,阿雪先是看了看自个然后抬头叫阿钟先走,他还要去湖边洗把脸擦净了。
看了他们散去,阿雪往水边走,掬了捧水洗去脸上道道黑印,春水冰人,直把面颊冻出好几些红来。
阿惠冷哼一声,要叫他听到,阿雪回头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那阿惠也在这了。
“你怎么在这……”
阿惠笑起来阴怪道:“哟,这是你家的地盘?合着你还管我去哪?”
阿雪不搭话要走了,阿惠还站在水边,过会阿雪转头向她说道:“你还是早些家去罢……方才阿钟也回去了。”
“我知道!”阿惠翻了白眼,她早知道阿钟在这,听了好一会欢笑清脆,想及幼时处处遭人指指点点的处境,一阵发酸又是恨极了——分明是阿钟不尊翻了她东西,倒是好偏心阿爹还要护着,说拿你一点玩意又有何不可!又因她气不过拽着阿钟骂了几句,就责难她不爱护幼弟,端出了家法,好粗一根木棍直打得皮肉出血,只剩出气,若不是东娘子得了消息往家赶拦着,只怕阿惠一条命没了,拿了草席一裹匆匆掩埋。
她禁足至此,每日望着雨哭,泪眼涟涟,至了春天挨了大大小小几顿骂,好容易偷跑出来散个心却还听得那一声声笑,在她心口刻成一道道狠,十足屈辱!
兴许是春日,是绵绵的东水,竟叫她失了平日的狠厉与泼辣,伤心地哭出了声,愈发止不住,蹲在湖边怜见着望着水里那个自个,直把眼泪扑簌簌抛进了水里,一波`波荡开。
阿雪看着她,不知怎么才好,明知要离阿惠远些,过往那事叫他怵怕了,他警告自个万不可一时心软接近了,可又听得那哭声倒不像装出来的,况且还是在水边就这么走了若出了事又该如何?
他打定了注意不走,但也绝不接近了,倒像是守着,干巴巴道:“你到别哭了……”
阿惠奇怪看了两眼,她的事何曾要别人管?轻蔑地扫视几眼,阿雪转了转眼,拢了拢散开的衣襟闭上嘴不说话了。
阿惠可笑两声,发觉这陆雪是真不一样了,站起了身直直围着阿雪转了几圈,看得他是满头雾水,浑身紧绷。
而阿惠是猛然窜起满火的嫉妒,她看见舒展的眉目始终含着一段春情,细瘦腰身练了一段风流,情啊爱啊的包裹浸润,没了往日瑟缩小气,不再叫人诟病厌恶。
谁给他的情?谁给他的爱?
阿惠拿着怀疑嫉恨的眼要将他一寸寸掰断了——他该是个痨病鬼!叫折磨了千遍万遍!折磨他面销肌瘦!然后一病死了烂成泥!
而不是现今这般,分明同是一张无趣平凡的脸,分明比她还下贱肮脏的出身,竟是容姿洁白如了含苞待放,花尖是红的,花蕊是软的,沁沁入了心脾!
到真个和他名字一般,什么怜洁雪,阿惠咬牙含泪,怨愤家里受的屈辱,未来惶惶不可预见,水中现了病容形也销销骨也销销,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他到底算什么东西?怎么就好了?不过和那雪花一般落了地众人千踩万踏的东西,陷入那泥淖腐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