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都城,天子脚下,掉下一片瓦,便能砸倒一大片达官显贵,更何况是驸马?
如果是驸马,想必也要时常进宫的罢?
阿雪面色晦暗,陆照阳有句话说得对,都城没几个不认识陆家的郎君,包括柳白月,他会认不出陆照阳么?
几年肌肤之亲,什么动静阿雪听不出认不出?那柳白月何尝不是?他的位置便是曾经柳白月霸占过的,比他还早了许多年。
阿雪有些嫉妒,思绪同时又有些乱,但嫉妒小,大的是心里那份被恐惧抢走的笃定,正在一层一层的剥离,随后在阿雪耳边一遍又一遍告诉他,柳白月极有可能不看脸便能直接认出陆照阳——一个背叛了陆照阳,转头尚了长公主,是太后的女婿,是太后那边的人,若是被他看到了,他会再次背叛陆照阳捅一刀吗?
阿雪想了许多,想要找到陆照阳,偷偷告诉他自个遇到了柳白月,他想问陆照阳你真的有把握能让所有人都认不出你吗?
我不看你的脸,甚至都背对着你,可你走路的声音我记得,你咳嗽换气的动静我也认得出,那柳白月呢?是不是跟我一样?
他攥了一肚子这样的话,跑出客栈,跑到街上乱跑,跑着跑着攥着的话变了又变,但始终没有离开柳白月,不知道是嫉妒压倒了恐惧还是恐惧彻底埋没他,将柳白月看作是比太后还要可怖可憎的人。
阿雪跑了几条街,这里的街又长有宽,又到处是人,不像他们的家,总能透过缝隙闻到许多挨挨紧紧的各种味。
这里只有人,来来往往的人。
他撞到别的人,听别人骂他,他说对不起,如此循环往复,再撞到一人,他道歉,可被撞的人冷哼一声,“撞了我一句敷衍话就完了?”
阿雪心道完了,撞到贵人了,那贵人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捏住阿雪的下巴抬起来打量,过会恍然大悟般:“陆雪?”
(柳某某要上线了,被撞到的人也上线了,猜猜是谁呀~)
☆、91
“奇了,你怎么这来了?姓陆的呢?”
来人左看右瞧的,阿雪敛下眼,揉揉被抓疼的下巴,摇了摇头。
“哟,跟我保守秘密呢?这来了我的地界,还想跟之前那般拿架势?”
阿雪继续摇头,悄看了一眼,道:“邹郎君好。”
“我不好。”邹郎君冷哼,想来是真不好,比起以往更是几分阴沉为底,阿雪到不敢作出几分熟稔的态来,不说这也有两年光景未见,那从前的日子也渐渐稀薄起来,只记得人了,更别说这邹郎君到底与他们身份有别,如今再是碰一块去也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阿雪说自个要走了,低头匆匆经过他身旁,邹郎君先是狠狠皱着眉,满脸的不耐,可又立马抓住阿雪,说:“走什么?我叫你走了?”
阿雪被人拦着,趔趄一下,差点没站稳,邹郎君又并非陆照阳,自是不会帮扶一把,光看着他一屁股坐了地,颇为嫌弃道:“两年前我就觉得你跟个娇滴滴小娘子,到了这会你还是这般没长进。”
阿雪不敢怒不敢言,自个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问道:“邹郎君要说什么话还是快些说罢,我一升斗小民怕是入不得眼。”
邹郎君掀一只眼看他,“哟——到学会话里有话了。”
阿雪沉默,邹郎君越过他,往前走,让人跟着,他不大愿意,满心眼里都是陆照阳,可邹郎君愣是不放他走,说道要阿雪陪他打发打发时间,阿雪奇了想这邹郎君在村子里闲了找他们无可厚非,这都回了他们的家,如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阿雪悄悄想绕过邹郎君,不想这后脑长了一双明目,回头就将阿雪这个可怜蛋拎在了手里,一路被打劫到了某处不菲之地。
这某处却很幽静,隐隐透透的香,招招胧胧的纱,纱打在阿雪脸上,缠斗了一阵,邹郎君就笑他狼狈,好容易挣脱出来,他捂着脸。
“这什么地方?”阿雪问道。
邹郎君径直入了一空室,面对面两个蒲垫,见他还愣着拨门口,便道:“傻愣着做什么?等我请你进来?”
阿雪低头极不情愿磨蹭入内,刚一坐下便觉得不稳,他一身旧衣,却坐在一处纱绸软缎上,与华美上长了虫子是一个道理。
这让他坐立不安,坐立不安处低眉顺眼的婢女送来茶,邹郎君瞧不上低声呵斥:“瞎眼了不成?几时见过我吃茶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