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出了神,阿雪歪了歪头,觉得奇怪,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紧着从外面探着车里面,不冒犯陆婠娘一寸,但是又不知解地小声问,紧张地问:“你是不是哪里疼?”
后来他见陆婠娘哭了许多,才不得已伸出不能瞧的手,给她一点一点把泪珠子擦掉。
陆婠娘闭上眼,皱着眉,过会慢慢平复下来,睁着眼道:“我无事了。”
“真的吗?”
“真的。”陆婠娘看着他答。
阿雪却有些不放心,说:“待会找到个村子,我去讨点东西吃。”他说这话的时候悄悄确认陆婠娘的反应,“讨来的虽不好,但是你刚吐过,还是要吃点东西才罢,不然身上不暖和,盖了被子也冷呢。”
他在被子的边角掖掖,因着冻肿的手指不灵活,跟小鸡啄米般,他比陆婠娘还要可怜,这可怜不是哪里饿了,脏了,身上不好了,而是总叫人心酸意乱,才显得比常世常物易夭。
陆婠娘说吃什么都行。
阿雪就开心笑起来,很高兴的模样。
“那我们就加紧赶路,趁着雪不大,我给你讨口热饭吃。”
车慢慢转起来,陆婠娘卷起帘子,阿雪说你这可是要扑了风的。她说不打紧。
“我闷得慌,正好找你说说话。”
“那你要说什么话?”
从背后看,他像一位兄长,陆婠娘这么想。
“我只是方才觉得,若你是我家的孩子,比起我来,想必自小到大,兄长会更喜欢你。”
阿雪像是听见笑话,笑出声来:“你说的什么啊,他才不会觉得一个脏兮兮的,总是哭的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肯定觉得烦了,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弟弟才是呢。”
陆婠娘道:“你懂什么?你生在我家,必是什么都好的。”
有这样一个孩子——出生体弱,艰难地长大,他一直跟着你,安安静静你教什么便学什么,他喜欢你,就一直看着你,跟着你,但又不是根傻愣愣的木头桩子。
“你不是我家的孩子,兄长都喜欢你,若你是了,恐怕谁也顶不上你的宠爱。”
阿雪却道:“可我……不想做你家的孩子……”
他只图陆照阳,图爱,图眼睛里只有一个影子,这个影子丑不丑美不美没什么关系,只要只有一个。
陆婠娘沉默一瞬,“是啊,你不能当我家的孩子。”
这般就不能跟陆照阳在一块了。
车继续往前走。
到了一处人家,阿雪将车停在一颗树下,湿风冷雨的,阿雪回头说你等等我。
陆婠娘看他小跑着去敲其中一户门,那门始终没开,敲到狗都在叫了,而后阿雪换了另外一家,再是一家,一扇门,两扇门,继续三扇门——风雪里,很多都看不见了,唯有一点摇晃着,还在敲门。
终于有家开了,那家主人远远地像是摇了摇头,跟枯木枝一般裹了层阴暗冷酷的颜色。
大约是阿雪磨了许久,这人才愿意给一点冷饭,一块黑色的东西。
阿雪回来后,并未开心,撇着眉再过一会就要哭了,他羞涩于这些吃的,他窘迫为难。
陆婠娘沉默了会,道:“你给我罢。”
阿雪低头递给她,她发现阿雪的手在抖,她握住,轻声道:“多谢。”
阿雪抿着嘴,说不用谢我。
“方才进村,我看见有个没人住的破屋子,咱们晚上去那里头避避风雨如何?”
陆婠娘没反对。
不想那破屋子已有了人了,皆是两名男子,有一瞬阿雪背后一紧,小心护着陆婠娘,不让她被人瞧见。
他紧张,却有人认出他来,叫道阿雪。
阿雪愣了半晌,一时疑惑茫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是谁,随后惊喜道:“是初桃吗?”
“是我。”初桃苍白的面浮现久违重逢的欣喜。
初桃见他瘦了,他也见初桃瘦了许多。
两人寒暄,直到初桃背后的人咳了一声,初桃赶忙慌张拍着那人的背,细声细语问好受了些没。
阿雪扶陆婠娘坐下,陆婠娘抓着阿雪的手,嘱咐道:“你小心些,虽是你的熟人,但也几年未见,万莫大意了。”
阿雪说知道。
他们坐下后,听了一会初桃关心那人的话,阿雪猛地想起些事,原来在的院子的主人有个嫡子,不知怎么十几岁的年纪摔了马,从此废了腿,只能坐在木工做的带轮子的椅子,人就阴郁下来,也不怎么被人提到,而初桃便曾经是这嫡子身边的书童,从小服侍跟着,没等大郎这双腿废了多久,初桃便被强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