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阳捧着被子,攥紧了手,他摸到被面是新的,东娘子是骗他的,好心斟酌才说了是去年做的,旧的,只有旧的没处用的,才叫人不会心里难堪,面上无光,不比新的没用过。
“陆大哥?”
陆照阳再看了一会,才道:“多谢。”
东娘子放心下来,朝他笑笑。
可陆照阳太累了,扯了几下面皮,突然发现笑不出来,几日冷风冷雪僵了他的身体,僵直的身体,僵直的思绪,僵死的时间,随着短短一路跟着他回了那栋屋子。
阿雪终于见到了他的人。
消失了几日的人又这么突然出现在家中,他走了几日,阿雪就在家里守了几日,他除了干活,别的什么也不想,出了酒肆便往家跑,先去厨房,因为陆照阳会在厨房烧热水,如果厨房没人,他便回到睡觉的屋子,看那张桌子后边会不会是他。
两边找不到人他便坐在床榻上,呆坐到要睡觉的时辰,第一日他发现多用了蜡烛,烧得快,不敢用了,因此便坐在黑夜里等,他放两床被子,阿雪爬进里侧,对着外侧,陆照阳睡的那个位置,后来他想冬天来了太冷了,陆照阳晚上回来会不会也冻僵了身体,还要去热被窝,不好睡觉。
因此阿雪仍旧放两床被子,却进了陆照阳的被窝,还没到睡的时辰便开始暖了,他人小,要很久才能捂暖一张被子,常常暖到后头自己暖熏熏地睡迷了过去,他害怕陆照阳觉得被子被人用了,不高兴,早上起来就要晒被子,等晚上回来再收回去。
第一日,无人回。
第二日,晚落了雪,他花了一会功夫才睡着。
第三日,第四日晴,出了太阳。
第五日,刘哥又送了阿雪两个番薯,说今年多藏的,家里老人家克化不动,他自己吃出火来了,便想着法送人,阿雪舍不得吃,拿回家放在厨房里,等陆照阳回来。
第六日,水缸的水比一半多了,或许再坚持一阵便有水井了,累了,晚上他又在被子里睡迷了。
第七日,晾被子,午间乌沉密云,一场大雪,阿雪在酒肆脱不开身,晚间归家,被子湿透,架子倒地。他摸着被子哭了一夜,不知怎么弄干净。
第八日,陆照阳归,手里抱着一床新被子,阿雪打算试试太阳能不能晒干净,同样抱着一床湿被子。
阿雪面色一变,想藏起被子,不料未拿稳,掉在了地上,他赶紧抱起一团,小心地看着陆照阳。
“我不小心弄得……你别气……”
陆照阳却见他努力抱被子的手指肿了,松口道:“烧了罢。随便扔到哪里都行。”
他进了屋子,阿雪仍旧抱着脏被子跟进来问:“真的扔了?”
“嗯。”陆照阳放下被子,新被子十分厚实,一张两个人用绰绰有余,阿雪连忙放下脏被子,擦了擦手,帮他一起理新的,“好软呀,是买的吗?”
陆照阳手一顿,握着被角,久了便被烫了一记,手缩了回去。
阿雪全看着被子,不曾见到他晦暗的神色,摸了又摸,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素了点,但这用的料却是十足的好,松软如云,不像睡久了便觉得硬,但不知是花了多少钱。
阿雪理好了被子,转头看见陆照阳盯着那张桌子某处,阿雪也悄悄瞧了一会,他满腔话要问,问他去哪里了,这个天出去冷不冷?又为什么凝郁着气,好像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那个……你这几日没在,是不是和铺子那里说过了?”
陆照阳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比平时要小,阿雪以为是不大愿意和自己说,低头绕着手指,看见自己泡了冷水又疼又肿的指头关节,袖子藏不进,便收起手指企图蜷起来藏着。
“我没去铺子问,不知道你是出去了。”他害怕皮猴那几人,心里知道去铺子打听就晓得陆照阳去哪里了,但后来想了想,无论如何家总是要回的,便打定主意,不去铺子问,只在家里死等,等一回,两回,三回,闭塞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人。
“你一直在等我?”
阿雪抿着唇害羞地点了一下头,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跑了出去,回来后报喜一样告诉他晚上可以试试烤番薯。
刘哥教的,自己本人吃久了眼睛都冒火,整日嘴里都是番薯味,换着法吃又吃腻了,这见阿雪跟个小乡巴佬一样,番薯都能开心好一阵,索性天天送,好心告诉阿雪怎么弄,算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