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笑道:“很好回报。我送你江山,你还我一个拥抱。可以吗?”
陶挚二话不说,走过桌案来给谢容一个拥抱。
谢容僵在那里,一动都不会动了。
陶挚松开他,向他灿烂的笑。
谢容望向陶挚,嗫嚅道:“我可不可以认为——我会有希望?”那么大的人像个年少的孩子,目光满怀期望。
陶挚遗憾摇头:“没有希望。”
谢容眼睛渐渐湿润,他低下头,勉强开言:“也就是说,我终究输了。”
“没有,你成功了,你将我送到皇帝的位置,数古论今,有几人可以做到?你比我强,我都没有做到。”陶挚惆怅。
谢容笑了。他跪下来,向陶挚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走出大殿。
他的背影落寞,但也骄傲。
他解脱了。
陶挚很抱歉,还有些伤感,却也只能如此。
他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谢容说的对,他们这样下去,早晚会出问题,除非谢容让步,放下心里的情,像王琰那样做一个规规矩矩的臣子。但显然谢容不会让步,那是他一生的追寻,他不肯相让。
就算输,也不妥协。
跟年少的宗韶一样。
简意曾说,那时候宗韶推脱赵家的亲事,简意很不理解,问宗韶,娶妻而已,娶就好了。为什么要犯傻,给自己结这么大仇。
宗韶答,娶妻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向往,如果连这个愿望都被玷污了,那不明白自己活着是为什么。
便是此理,心中有一个理想,执着不肯放弃,哪怕输。
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谢容没有输,谢容送他心爱的人到了世间最高位置,完成了此生追寻,实现了梦想。
而他却没有做到,他没有送宗韶到这个位置,反是夺去了宗韶所有。
就爱来说,他比不上谢容纯粹。
陶挚内心羞愧。
宗泓曾说,我不愿早一点看到你的成长。
当他成长,当他拥有力量,他就不再是纯真少年了。
宗韶说:我喜欢的人,都是单纯的。
宗韶还会喜欢成长了的自己吗?
☆、那幅画你还留着吗?
陶挚觉得自己的心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没有变,他只是必得驾驭文武,掌控朝廷。
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谢容一走,朝廷都震动。他当先要考虑的是国家安稳,其余的,真得靠后。
桌案上是谢容厚厚的辞呈,哪里有在辞呈里写这么多话的,陶挚打开看,分门别类,全是国家治理措施。那些困扰在陶挚脑海中的难题,原来谢容都想过了,且想得这么深远,提出解决措施。
陶挚整整看了半日,最后,谢容说他会在陶邑居住,遇到问题了可以去找他。
陶挚心暖暖的。
谢容真的去学范蠡了,住范蠡墓旁,他会不会经商?
那夜陶挚无比地觉得龙床空虚,他想念宗韶了,这么一想念,就根本止不住了。
他们已经这么久没见了,时光这么快,竟然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宗韶也想他么?
第二日处理完最重要的事务,立即摆驾去往长乐宫。其实以前他也不是不能来,就是没下决心吧。
他不令通报,宫人说献王早晨又发脾气了,福王躲去了书房。
陶挚径去书房,明窗前,宗韶在做画,淡雅夏衫,姿仪认真专著。
陶挚喜欢这样子的宗韶,好像回到当年陶宅,心都柔软清静。
他走进去,宗韶转头,拿画笔的手停在那里。
陶挚本以为见了宗韶两人就会笑,然后抱在一起,然后亲吻,然后——
宗韶的目光却如此疏远隔离。
陶挚的心陡然受伤,恍如那日宗韶说“我们得分开”一样的目光,他没想过会再次在宗韶脸上看到。
陶挚强制自己调整一下情绪,微笑问:“画什么呢?”
宗韶在画鸟。以前宗韶从来都是画人物,不拘画什么,最后旁边一定添加上人物,以前是简意,后来是他,那幅昙花图,不知道哪儿去了?
整个画面,只一只寂寞的杜鹃独立在有裂隙的孤石之上,那石马上要碎裂,杜鹃也在泣血,却顽强昂着头,孤单,孤傲。
陶挚看画的时候,心里不知为什么想哭泣,因为看着那张画,不管他现在做什么,陶挚觉得宗韶都想打他,宗韶的心里是怎样的恨他?才会有这样的画,这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