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挚无言看画,原来自己在宗韶眼中是这样的。宗韶已道:“膳食已好了,我们去用膳吧。”
两人下楼。
餐厅用饭,宗韶依然为陶挚夹菜布让,问询是否可口。陶挚笑说:“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美味的饭菜。”宗韶便笑。
宗韶的笑有点感伤,好像知道陶挚是到此一游。
饭罢宗韶都要午睡的,陶挚问:“你午休在哪里?”
宗韶引他去卧房。
宗韶的脚步是犹豫的,可陶挚问,他就带陶挚去,不拒绝他任一愿望。这样子的宗韶让陶挚心软,又生无限怜爱,因为宗韶对他太好,太迁就。
宗韶的卧室极为精美清雅,当先好大一张床,半垂着轻容烟雾纱帐。陶挚想宗韶一定不愿意别人睡他的床,因笑道:“你睡吧,我看会儿书就好。”
床头有书,陶挚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半卷着的书,方欲看,宗韶已冲过来劈手夺走,连同枕畔那一摞,胡乱塞进抽斗。
陶挚不好意思了,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宗韶脸已通红,“这故事我以后给你讲。”顿一顿,“我讲的比它写的好。”
陶挚不自在,宗韶已道:“你睡吧,你睡里边。”宗韶也有点慌。
他们本在陶宅这么睡惯了的,可脱外衣的时候陶挚心很不安,但已至此,仍是脱了外衣,宗韶接过挂衣服架子上,陶挚什么也不再想,匆忙倒头便睡。然后宗韶为他轻柔盖上白底绿花罗被,然后,宗韶的脚步声远,出了房间。
陶挚睁开目,看着精致纱幕,心砰砰跳。
虽只一扫,那书上的文字仍是看了几行,那不是好文字……
宗韶都看的什么书……
那书现就在抽斗之中。
☆、景物正好,时辰正好
他不敢稍动,克制住自己去取抽斗里书的愿望。
他想着宗韶的琴声,宗韶的琴音那么清灵熨帖心灵,是怎么做到的,读这样的书,弹那样的琴曲。
他对宗韶原来所知甚少。
陶挚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走向,可想不明白,混乱至极。
陶挚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王府。只是不知道怎样离开。
宗韶身边曾经美少年环绕。
陶挚起身,下床,穿衣。那一刻决心已定。
他出房门,廊下小厮忙恭敬迎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陶挚问:“你家王爷呢?”
小厮道:“王爷在玉缘楼,小奴可为公子引路。”
陶挚随他去。
隔窗可见,宗韶在赏玩什么,见陶挚进来,宗韶些微腼腆道:“你睡好了?这么一会儿——”
宗韶手中是一枚羊脂玉,莹润光华,他笑道:“说了你送我一枚玉饰,你瞧这个可好?”
他递,陶挚只得接过,抚摸观赏那玉。宗韶道:“是皇上赏赐的,每个皇子皆有,我收起来一直没带,你为我刻上小痴二字可好?”
陶挚没说话。
宗韶道:“我教你。我这里有很多玉石,你可以先拿这些练手。待学成了,再刻这一个。很容易学会的。你这样天资,没有能难倒你的。”
陶挚温和笑。
宗韶在桌上铺开工具,陶挚听他讲解,随他练习。宗韶很寂寞吧,这一刻也只有自己陪他。
便为了他们的相识,多陪他一些时日又如何。陶挚写下“小痴”二字,心不知为什么发酸,耳听着宗韶讲解指导的声音,不敢看那个人。
时光很快过去,西阳垂落,已是晚饭时候。
“晚膳仍在我家用吗?”宗韶问。
陶挚想说不,可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便微笑点头。
宗韶小心翼翼地照顾他,夹菜,盛汤。他如今已知道他所有的饮食爱好,每道菜都对他胃口。
陶挚想对宗韶说:“我做你的弟弟可以吗?”当然不行,宗韶是皇子。再想说:“我做你的朋友可以吗?”也不对,他们现在可不就是朋友。
放下餐碗的那一刻,陶挚竟觉无比凄楚,他要走了,他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他此生将再遇不到这样一个人,这么一个可爱的,让自己喜欢又心碎的少年。
他微笑问:“你说的道观、寺庙在哪里?”
宗韶手一顿,但仍然镇静微笑:“这个时候有点晚,城门已落,我们出不了城了。明天,明天一早我送你出城,今晚你将那玉刻了字送给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