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苍咦了一声,正要反驳,却被钱三两在暗中捏了一下手指,会意闭嘴。
人群早就散了。钱三两打定主意要搞明白方延这颗黑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便引着鳞苍配合他,权当是站着两个哑巴,闷不吭声地笑。
等小将军抱拳道过谢,几人互通姓名客套一阵,临告辞时,钱三两没忍住,回头望了这名唤作李欣欣的小将军一眼。
没错,李欣欣,字向荣,名很秀气,字很接地气。
当年受情势所迫,没能看清这位小将军长的是圆是扁,只记着他胯.下那匹马很有个性,一身红毛。如今再细看这小将军,居然意外的很不错——一副温雅纤细的模样,至多不过三十岁,卸了甲,活脱脱个文官,哪里还像舞刀弄棒的武将?
钱三两这个人的心思一向活络,而且不正直。他摸着下巴,心里隐隐约约地开始琢磨起来。
怎么说——他钱三两当年的人头也算值钱罢,这李小将军得了他的首级,该是大功,怎么许久过去,不升反降,可怜巴巴的跑来训象了?
难道……居然……
钱三两想起方才人们对方延和鳞苍的窃窃私语,抖抖脸皮,再想起天桥底下小桌旁,说书先生的口若悬河,觉着自己于恍惚间,抓住了些很了不得的东西。
难道……居然……
唔,按方才百姓所说,如今有权有势的人家养个兔儿爷是风雅。按这个道理推算,放眼整个天下,最有权有势的人是谁?是皇帝,那么……一个生的秀气,有功却遭贬的小将军……
居然……这其中……
“这就是当年取我性命的那位将军了。原以为他已经做了个大官,不想近况如此。”方延笑眯眯地看着钱三两,语气很惆怅,神情很愉悦,甚至还有些解气的意思:“混成这个惨样,真是白白辜负我送他的人情了。”
钱三两挠头,心说这真是传说中的那啥不急那啥急啊,他这个真送了人情的正主还没说什么呢,方延一个冒名顶替的,起啥哄?
方延感慨几句,又转头调侃似的问钱三两道:“小道长,你说是不是辜负了?”
钱三两依旧沉浸在自个九转十八弯的心思里,咂嘴道:“唔,大约,或许……可能,也不是他想辜负。”
作者有话要说: 方同学自我感觉良好,全程抛媚眼给瞎子看了,让我们为他允悲……说来惭愧,将3w了,俩人连在一块的心思还没有呢。
修一修再捉个虫,暗搓搓的说,看起来又神经又中二的方同学其实是个隐藏助攻啊,大伙儿要是能猜出他想干啥,算我输~
☆、第十三次解释
方延调侃过钱三两,心满意足地跑去给鳞苍撑伞了。钱三两背着个小布包,不远不近地吊在鳞苍身后,斜眼看一眼方延,抖抖脸皮,再斜眼看一眼方延,再抖抖脸皮。
至今时为止,钱三两是彻底猜不透他这个前得意弟子想要什么了。
钱三两还记着方延对鳞苍说的那段往事。其实前面儿都对,他钱三两早些年的确有些跑偏,还有些手黑,为多活几年颠颠跑去把皇帝给诓了,这些方延都没说错,差就差在叛军攻城之后,他虽然心软了,却也没软到真的想死。
上苍忙得很,不会管人间这些琐碎事,大约……只要人间没死绝,上苍还能吃到供奉,便不会管地府究竟又添了多少亡魂。上苍有自己的一套权衡标准,善恶奖罚都在这个标准里。通俗点说,上苍给人间画了个圈,只要是在这个圈里,便都随凡人们折腾去。
上苍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更不会原谅钱三两的小聪明,此番若真死透了,恐怕来世连人也做不成了。
钱三两做了二十几年人,自觉有手有脚非常幸福,不想让手脚变成爪子,所以他给那小将军下套,使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明面上,玄垢国师的确死了,私底下,兵解夺舍,放弃一身修为做了钱三两。
做不成魔,做个普通人活够本也凑合罢。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刚刚夺舍成功时,钱三两的小日子还是挺滋润的。摆摆摊算算卦,得空调戏一下村东头的寡妇,欺负欺负村西头的二赖子,偶尔心情大好时,还肯做一两件好事,念几句无量天尊。但是越往后,钱三两就越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原本附在“玄垢”肉身上的那块鬼印,竟又追着重新出现在钱三两新的身体上了,并且,消失数月的本事竟也跟着回来了——钱三两未曾料到,那鬼印竟是附在魂魄之中的,换句话说,只要鬼印还在,他钱三两便得不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