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十几个那么多。
原来鳞苍窝在屋里这些天,并非只是为了泡泡澡图个凉快。
钱三两在心中反复告诉自己说:莫在意,莫激动,这都夏天了,不能思春,不能太荡漾。这样在心中反复叮嘱自己许多遍,钱三两深吸一口气,当先拿起一个小人儿。
“……”拿起来之后,面无表情抖抖肩膀,再拿起一个:“……噗嗤。”
钱三两勉强崩着的脸上,裂开一道缝:“大王,这就是你雕的小人儿?”
鳞苍道:“是啊,不好看是罢。”
钱三两沉默片刻,斟酌着道:“也不是……也不是不好看,就是……看着不太像人……”
巴掌大的一根小木棍,被鳞苍削成中间细两头粗的不明形状,若仔细看,勉强能看出刻歪了的鼻子和嘴巴,再往上,眼睛是两个戳出来的小孔。
钱三两捏着小人儿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总结道:“你要是把这个送给他,他会觉得……觉得你恨他。”
鳞苍默默地耷拉下脑袋,耳朵变成尖尖的带着鳞片的模样,抖了抖。
钱三两忙道:“你别灰心,其实,其实也没有太难看。”
鳞苍抬头看一眼钱三两,道:“你不必安慰我。”继续抖耳朵。
钱三两终于长叹一声:“算我倒霉,大王你坐下,我教你刻。”日了太阳了,这算个什么破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评论都有认真看哦,很少回复是因为怕剧透,爱你们~
☆、二十二次解释
钱三两攥着刻刀,一时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做这玩意了?上回做,还是孩童时候罢。
鳞苍在钱三两身旁坐着,见他不动,伸手扯了扯他袖子:“喂,你怎么了?”
钱三两回过神,一把小刀在手里使的很溜,或许起初还有些钝,越往后,那小刀越像长了眼睛一样,转的飞快。凿,铲,锉,磨,每一样都有条不紊。
鳞苍看的兴味盎然,两眼放光:“你居然还有这种本事呀!”
钱三两笑了笑,手上做活不停:“没人生下来就会做活,我爹他啊,是个挺有名的木工。”
鳞苍道:“唔。”而后继续看钱三两做活。实际上,他不太懂木工是做什么的。
钱三两一面刻一面说:“刻小像讲究传神,你要抓着最扎眼的地方刻,不要什么都贪。”鳞苍虚心点头,安安静静地模样与往日大相径庭。
钱三两刻了一会,有些手酸。
果然太久没做过了。
那是多少年前来着?钱三两仔细回忆到,那会他才五六岁大,还不在钱三两这个壳子里。他生在一个虽偏僻却很富足的边陲小城,爹是城里最有名的木工,娘很温柔,女红也很好,唯独不会做饭——据说是从大户人家下嫁过来的。
钱三两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最初的俗名叫什么。
时间久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再回头看,往往会感到恍若隔世。
手里空荡荡的,心中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抓住。
钱三两还记得,六岁那年的除夕夜里,他做了人生中第一个噩梦。梦里,时常给他带吃食,给他讲黄鼠狼精故事的邻居周半瞎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他那赌骰成瘾的儿子蹲在一旁翻箱倒柜,骂骂咧咧,桌上还搁着半碗凉茶,颜色和寻常凉茶有些细微的差别,青里掺着点黄。
周半瞎眼神不好,天生分不清一些颜色。
梦醒后,钱三两感到很害怕,火急火燎地跑去敲周半瞎的门。开门的是周半瞎的儿子,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笑眯眯地放他进屋。周半瞎正在烧水,见到他,忙伸手招呼他过去:“伢子呀。”周半瞎总这么喊他。“爷爷下半辈子有福啦,福贵不赌啦,还要孝顺爷爷哩!”说着摸摸钱三两的头,皱成老树皮一样的脸展开,说不出的满足。
周半瞎还活得好好的,他那败家儿子也改邪归正了。
钱三两放下心,惯例从周半瞎手里顺走两个糖球,回家去了。
然而这心没放下多久,正月初三,周半瞎死了。
据说是年纪大了,身子骨没抗住,发病死了。周半瞎的儿子扒着棺材哭天抢地,悲痛欲绝,磕磕绊绊地哀嚎:“爹呀~您咋就这么走了呀~儿子还没来得及孝顺您,还没让您好好享几天清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