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揪住头发的男子再次陷入昏迷中,扑鼻的梅香似更浓烈,从囚徒的身体中溢出,吞没了魔帝的意识。
第二天一睁眼,那名男子见自己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袍躺在密室一张冰冷的床上。固定的刑架已去,全身冰冷伤残的躯体无法立刻动弹。他打算用手撑起后背时,一阵叮叮咚咚的刺耳声响起,仿佛死神的咒语。
他定心一看,双手间多了一双镣铐。
缓缓的脚步声,很轻很轻,传入密室,他留心静听,像是在古漠荒原寻找救星一般,心中怦然一动。一斜眼,竟看见魔帝换了一身儒雅衣服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碗汤。
魔帝阴冷的声音不变,“哦——你醒了,”话音顿转凌厉,“那么把我特地为你调制的药汤喝了。”说着狂野的手将碗塞到他虚弱的嘴边,硬生生让他全咽了。完后,一阵狂笑袭耳。
他躺着道,“你干脆直接杀了我,何必如此费神!”
“你想一死了之——可我改变想法了——道家逍遥诀对我没有价值了。”一字一句更透诡异,他话锋一转,“当然你可以选择自杀!不过,道真子弟将全数为你陪葬。道尊无情。”果断的话语中,王者权威必是说到做到。
“你——”
“收起你厌恶的脸。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打开锁链,你立刻离开,你可免折磨之痛,我也不会复仇。”
“你让我走?”
“对,无条件离开。”
“我相信你一诺千金。”那人强行起身,正欲离开时,突然又改变主意,慢慢躺了下来,合上眼睛道:“另一个选择呢?”
“立下誓约:我为王你为奴,任我折磨不得有怨,这双枷锁此生也不得卸去。若你违背,与你有关的一切皆不得善果。是回家还是留下,你自己选吧!”
“家?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留下是地狱,回去亦地狱。吾心安处便是家。”无情睁开双眼自语道,身体仿佛更为沉重。踌躇片刻,男子拖着锁链在床上朝里翻身,不再言语,柔弱的身影无比坚定。
“你很聪明,却又为不值得的人愚蠢,道真早已不属于你。这是给你最后的尊严。”魔帝朝那边扔了一个半脸面具。“从此你便是魔道暗夜使者缚奴。”那人右手一接,便带在脸上。
“为什么这么做?”无情问。
“你以无情为至高追求,我想知道身为道真至尊的无情是否真能断情绝情!药汤对你的伤有帮助!养好伤便侍立于侧吧。”
魔帝转身欲走,忽听后背一声,“我的衣服是谁帮我换洗的?”密室之中,说话略显空旷。
“你以为呢?”
“谢谢。”
一句意味深长的谢谢让听者吃了一惊。
“用你的一生好好服侍我,你想保的人便可平安无虞。”
一片静默,只听到铿铿脚步声远离了。
接连几日,魔帝十分殷勤地送汤药过来,缚奴的伤势逐渐好转,毕竟魔帝的折磨十分有分寸,丝毫未伤及命脉。
“换上你该穿的囚服,随我出去!”魔帝送来一套衣物。
缚奴带半面面具,举起双手,锁链叮叮当当地响起。“你说过,此生我不得解开锁链。”
“我相信,你有办法得两全之法。”魔帝甩袖走了。锁链并非玄铁之链,而只是普通的铁链,魔帝的约定,不过是提醒他奴隶的身份。换上新装束,带上面具,拖着铁链,站在镜子前,连道尊都不晓得自己为何选择这条路,从绝情的傲气,到如今的缚奴,卑微到骨子里,只有身体隐隐散发的梅香,嘲弄着他的屈节与耻辱。
“走,跟我去刑场。”一声命令喝和,缚奴紧随魔帝而行,沿途走来,所见皆是张牙舞爪的魔道之人。步踏通向刑场尽头的路上,缚奴隐有不安,或许接下来发生的是他最不想见的事情。
果然,走至刑场上,一片肃杀和冷漠。
“魔君,受刑之人已就位,听您指示。”一名魔者拜见魔帝。
缚奴朝着刑台望去,几名受戮者跪在台上,低着头,等待死神来临,一如自己原先的经历,他仔细看着每一个人,眼神直视,有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正是他亲手派来魔道的道界卧底,如今,多么可笑呵。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恐怕那人即使抬起头、睁开眼,眼前这位面具魔道使者,他也未必识得,但缚奴却看见了,认出了,他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