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临天下_作者:东方樱(57)

2019-02-26 东方樱

  “你师父那是在损他不像女孩子吧!”贺鬼头语带诙谐。

  莫素衣听了噗嗤一声笑了,“连您都听得出来这层意味,可我师姐却是一直以此为荣呢!”

  “你师姐平日对你如何?”贺鬼头平复心情,静静地问。

  “师姐啊,欺负我、骂我、捉弄我、跟我抢东西、不带我玩——还总是编一大堆救世的理由,常常把我气得半死。”莫素衣微微抿了抿嘴,继续言道,“可是呢!她在的时候,我们和师父三个人就像是完整的一家人一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日子。有他们在的时候,我的头顶就像有一片晴天一样,再大的困难压下来,我都不怕。如今,他们留我一个人在这腥风血雨的世间承受着独自的悲伤,这种滋味,只有自己最能体会了。”

  “是啊!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贺鬼头随即口吟一首诗歌以应。

  “好一个‘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方知,一切寻常之事之物,其实最是不寻常。直到心中丢失了,方才知道那是多么宝贵的礼物呢。”莫素衣感慨一言。

  “相逢即知己,同是天涯沦落人呢!莫兄弟,今日你我一定要满饮几杯。”贺鬼头分开后背的双手,一手松开,朝着莫素衣的后背豪气拍了一拍,展现江湖儿女不羁的豪气。

  孤仞峰上,斯人不再寂寞。莫素衣在这世间添了一同路人。这一年的中元节,虽然弥漫飘散着生离死别的忧伤,但亦不乏欢声笑语,呼啸风声。两人决计自此行走江湖,仗剑挥雨,路遇不平便拔刀相助,为这浊浊之世添一些清正之气,让世间之人不致绝望。下山途中,二人均带几分醉态,神情甚是激昂,两人谈古论今,高亢时甚至手舞足蹈、即兴高歌,且醉且放狂。

  鬼节之夜,街上依旧空荡荡。意识清醒的两人寻到一家面铺,匆匆吃了碗面,便直奔茅屋而去。

  晚上回至茅屋,甚是疲累。到半夜人静,莫素衣正在草席躺着睡不着觉,忽然听到院中凄厉的哽咽声,细小不绝,仔细一听,正是贺鬼头,当是在独自对月祭妻。

  对一个人的了解若是仅止于外表,友谊便会大打折扣,贺鬼头便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平时斯人说话大大咧咧,毫无忸怩作态之貌,亦丝毫不惧任何生死难关,英雄气概不输任何江湖豪侠。唯独儿女情多,至情至性,一任情感流深。这一点,无情道尊与他有很大不同,莫素衣心中的师父,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心中只存天下苍生之人。

  莫素衣心生好奇,便附耳倾听,贺鬼头正小声吟中带唱一首《鹧鸪天》曲词,“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词中痛感物是人非,满腹心酸,都随着悲咽声而吟出,何等地悲凉!莫素衣细细听着,心中竟也起了惆怅:原本开始时想着一个粗野大汉泪流满面,想想画面,颇有些不和谐感,可是悲语如泣如诉,不禁让人心中生出寒意,回想起过往之悲,更添痛楚。贺鬼头身如粗野大汉,实则比书生文人还多情,莫素衣与之相处颇有些时日,还读过他为亡妻蓉儿写的零零杂杂的悼亡文,汇集起来可比一部大作。

  白日,莫素衣见贺鬼头一直笑呵呵,总觉得不对劲。如今方明白,此刻正是脆弱情感宣泄如流之时,他在忧郁要不要起身去劝,理智告诉他,还是呆在床上静听动静。只知过了许久——

  不知何时,昏昏睡意袭来,莫素衣一睁眼时,已是另一日上午。他急忙穿好靴子,跑了出来,见贺鬼头正好从外走来,手提着早饭。他脸微微发红,顿觉不好意思,而且两人眼神相遇,莫素衣见贺鬼头红光满面,散发洋洋喜意,昨天晚上的阴云一扫而空。莫素衣有种当了窃贼的感觉,心中说不出的不踏实。只听粗声一语,“莫素衣,吃些早饭吧!”他快步将手提之饭塞到莫素衣的手中,莫素衣慌忙问:“大哥,你吃饭了吗?”

  “不用挂心,我在外面吃过了。早上见你未醒,我便独自上街转悠。”贺鬼头洒落言道。

  莫素衣点了点头,“大哥,你今日不要紧吧?”说完方觉此语问得不合适,脸面微微含红晕。

  不过贺鬼头并未察觉异常,“无事。不过我有一件事想与你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