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湮:“霍掌门要尸体,莫不是还想以此引出百里掣?霍掌门,难道你不知道,百里掣眼里向来没有这个儿子吗?”
霍沅有些不耐烦了:“不劳洛掌门操心,既是讨伐邪教,自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百里清的尸体本身就是一个交代!还有这个洛无忧,老夫要叫他跪在天下人面前磕头认错,自裁谢罪!”
洛凡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握住斩魄刀的刀锋,一边笑一边站直了身:“我有何罪?!”掌中冒出汩汩鲜血,他却好似丝毫未察觉,仍旧疯狂笑着,“百里清无罪,我救无罪之人亦是无罪!你以公谋私、师出无名,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霍沅眼神一凛,刀锋逼近,洛凡心白皙的颈上霎时迸出一片血花。
“快住手!”林子昱也疯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洛凡心像这样疯狂绝望过,眼里透出的是必死的决心,他在寻死!
“铛”地一声响,洛尘湮将佩剑扔到了霍沅脚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缓缓道:“霍掌门,教徒不严师之过,请刀下放松,我愿代替徒儿向天下人谢罪。”
“师父,不可,不要……”洛凡心慌了,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竟不知何时流出行行热泪。
洛尘湮仍是暖暖的笑意:“凡儿乖,别乱动。”
“师父,快回去吧,别管我了,徒儿,不,我不配……”洛凡心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也不愿意让自己最爱戴的师父因此受辱。
霍沅哈哈大笑:“好一个洛尘湮,敢做敢当,如此便成全你!你毕竟一代宗师德高望重,也不必人前谢罪了,就跪在这松鹤岭,三剑自裁吧!”
洛尘湮淡淡道:“请霍掌门先放了我徒弟。”
霍沅冷哼一声:“难不成我堂堂霍家还会在各家门派眼皮子底下食言不成?洛掌门若是信不过那便不必代徒谢罪了,老夫将洛无忧带走就是!”
就在此刻,洛尘湮突然从林子昱手中夺过沉珀,一剑刺向自己胸前。
未等众人看清是怎么回事,他那出尘的身姿便摇摇晃晃站不住了,胸前白衣绽开一片血红。
林子昱彻底愣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师父!啊啊啊啊!!!”洛凡心跪地痛呼,那一剑太痛,倒不如刺在自己身上来的舒坦。
洛尘湮也跪坐在地,仰起头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胸前的刺痛那么真实,已经许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云,想透过点点鸟雀的身影看清楚今日的每一朵都是什么形状,可眼睛酸涩难忍,迷濛之中什么都看不清。罢了,等鸟雀散尽了再仔细看看吧……
洛尘湮缓缓拔出胸口的剑,却仍笑意浅浅,好似每一分痛楚都很畅快。
他艰难地吐息,说道:“霍掌门,我这胸中,一口气,堵了二十年,今日多亏霍掌门提点,戳开一个窟窿,总算舒出来了。”
洛尘湮眉目温柔,转而对着洛凡心说:“凡儿莫怕,因果造化罢了,为师,理当受之……”
洛凡心怎能不怕?他最敬重的人,最爱的师父,那个像神一样光芒万丈的人如今跪在这肮脏的地上,朝着自己的胸前刺出一个血洞,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霍沅收了刀,洛凡心伏在地上,颤抖着爬到了洛尘湮身边,眼中尽是惊惶失措。
天不怜人。
天不怜人!
洛凡心恨极怒极,忽然夺过沉珀,转身拼了力气刺向霍沅,却被霍沅反手挡开。
洛尘湮:“凡儿……不要……”
“看来你还不知悔改!那便让老夫替天行道!”霍沅举刀,正想捏着这个把柄要这师徒二人全部死在这里,却听林子昱大喊一声:“慢!”
林子昱一步一步走来,双目尽是赤红的血丝:“霍掌门,你说林氏孤女是霍家亲属,对吗?”
霍沅一时拿不准他想做什么,便答道:“没错!她当唤我一声表舅。哼!我霍家人丁不兴,女娃更少,她虽是外甥女却得我霍家人视如至亲,没想到那百里掣竟然将我这外甥女辱害,老夫怎能容他?!”
林子昱:“如此,霍掌门可知林氏育有一子,就在这松鹤岭学艺?”
霍沅大惊:“你,你说什么?!”
林子昱淡淡道:“此子就是我,林子昱。算起来,还得唤您一声舅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