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心刚从床上爬起就立刻要冲出去,谁知双膝却一阵刺痛,扑倒在地。
朝腿上探去,他瞪大了眼睛——自己双膝之中竟各有一枚隐灵针。
是,是师兄们?是子昱?他不敢相信!
可这隐灵针是行止宫秘术,除了本门弟子还有谁能施针?他自问平日里和师兄们相处得都很好,从没和谁有过间隙,究竟是谁要这么做?不管是谁,趁他昏迷之际做下这等勾当,都是让人寒心至极。
罢了,来不及深究了,他奋力爬起冲了出去。
只见行止宫仿佛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人人都在各自做事,之前一场大战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他有些头晕目眩,还没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就撑不住了,伸手向前胡乱抓了一把,扶住了一个人的上臂才堪堪稳住。抬头一看,竟是林子昱。
林子昱身着掌门服饰,乌蛟索此时也正安稳地伏在他腰间。
“师父已经自废灵脉,怕你醒来自责,今日一早便已下山了。”林子昱道。
洛凡心红了眼:“下山?师父要去哪里?他还有伤在身,你怎能让他走了?他去哪里了?!”
“师父怎会告诉别人他要去哪里?这世上若是有谁能听他说出自己要去哪里,不就只有你一个吗?!”林子昱不知是气是怨。
洛凡心怔然,先前那一幕又浮至眼前,令他舌头打了结:“子昱,我,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师父的儿子……我……师父确实对我很好,可……”
“可什么?可你没想过要夺走他全部的关注?呵,”林子昱自嘲地笑着,“最气人的就是这点,你没想过要夺,却偏偏就是能得到。”
洛凡心鼻子酸酸的:“子昱,你知道的,从小我们俩在一起,师兄就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
“别说了!不要摆出师兄的架势来!我也从来不想当你的弟弟!我……”林子昱眼睛都红了,突然抓住洛凡心的肩膀,似是发泄又像在隐忍,直捏得洛凡心眉头皱起,他才恍然回神,松开双手。
“洛凡心,你已经不是行止宫的弟子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于这件事,洛凡心无话可说。他扯着嘴角,笑得苦涩:“子昱,百里清的尸身呢?”
“你还想着百里清!要不是因为你非要护着他,行止宫怎会如此?师父又怎会被逼下山?!几百年了,世人心目中的仙门,从未被逼迫至此过!”
洛凡心静默无语。
林子昱又道:“你听见霍沅说的话了吗?我母亲是被他父亲害死的!我现在不仅要眼睁睁看你拼命维护仇人之子,还要帮你维护他!我好不容易才让霍沅答应多留你几天,你能不能别再闹了?!”
洛凡心很想再说一遍,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百里掣犯下的罪孽也与百里清无关,可他此时却说不出口了。咀嚼林子昱的埋怨,并无情理不通之处——他说的都是对的。
林子昱气得浑身微颤,看见他这副样子又很是心疼,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霍沅检查了百里清的尸体,确认他身死魂散之后便同意将他留给行止宫处理。我已经着人将他埋在了无名坡。”
洛凡心面上瞬间失了血色:“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也没等林子昱回答,他已经脱身奔出去了。
一路跌跌撞撞,磕破了膝盖,刮烂了袖子,他也毫无察觉。眼看着无名坡就在前面,却怎么都走不到似的。再快点!再快点!他不断催促自己,好像这无名坡的小道比自己小半生走过的所有路都长。
百里清,你在哪里?你埋在了哪里?
洛凡心的思绪混乱不堪,看着这里那么多坟冢,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
新坟,没错,这是一座新坟,一定是这个!
他的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丝毫不敢迟疑,生怕再晚一会儿百里清的身体就要被虫子咬了,要被泥土化了。
没有工具就跪在坟前徒手挖坟,一边挖一边想着百里清,想着他要是知道自己被泥土埋了,被虫子咬了,得有多生气。总不能永远遮着镜子不让他看吧,不然这里一个窟窿那里一个窟窿,再粗枝大叶的人也不可能不在意。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洛凡心手中的血混着泥土掉落在坟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天上乌云密布,连百里清的衣角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