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丹木,食之不饥。
饕餮咽了一口唾沫,眼中犹疑尽褪,已然是下了决定。
这时,它才又注意起脚边的小狐狸。
那存粮不知道在做什么,在自己爪子旁闹得正欢,还糊了它满爪子的口水。
“走,吃东西去。”饕餮道。
……
饕餮到底没有如穷奇所愿,前往邽山,亦没有往大荒去。
也不是没有动过动身的念头。但它自认为钩吾山旁近山头,乃至方圆千里中,吃食还多,每至临要出发时,便是又懒了。
时光匆匆而逝,盛夏之后,转眼便到了初秋。
未褪尽的燥意间,一抹凉意悄然而至。
山中变化最大的,除了那一夜间落了满地金黄的林子,便要数小狐狸了。
一连数十天好吃好喝的喂养,让它身子足足大了一圈,毛色光亮更胜往昔,当真称得上“油光水滑”四个字。
而且,它总算不再只能说单字了。
……
饕餮又饿了。
这消息一出,众妖兽听闻,纷纷噤声自晦,夹紧尾巴做兽。
饕餮被忌惮如斯,甚至冠以“凶兽之首”之名,不是没有缘由的。
钩吾山旁,那一列如犬牙参差的土坡,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处本是万仞高山,曾有大妖坐镇,却不知怎么触了饕餮的霉头,被它一口一口,啃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
鸟兽虫鱼,草木泥土,无一幸免。
尽数入腹。
☆、第五章
再说回小狐狸。
虽被饕餮打上个“蠢笨”的名头,但这狐狸到底是只灵狐,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灵智渐开,偶尔也能扮出个机灵模样。
这日,饕餮向东觅食。
向来聒噪的狐狸,今日却难得的一言不发。
小狐狸怄气了。
论起原委,还得从早些时候说起。
那天不知怎的,兴许是从山中妖兽的嘴中学来,它一直在洞府内嚷嚷“煞神爷爷”四字。
反反复复。颠来倒去。
饕餮是不在意称呼的,对于旁的妖兽如何唤它,它向来随意。
说到底,它连自己为何会是“饕餮”都不清楚,只是被这么叫着,它应了,应了千千万万年,它便是它了。
也就没想过再起个正经名字。
再者说,凶兽诞生自混沌,哪来的父母亲族冠以姓氏?
无姓无氏无名,它只唤做“饕餮”。
按理说,对“煞神爷爷”这四字,饕餮本应亦无所谓的。
但是那日,它不知怎么的,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燥意欻地窜上了心头。
饕餮听着这词儿,愈听愈烦,最后竟是冒了火。
饕餮一把舀起小狐狸,放在面前。
“唤我饕餮。”它面色严肃地纠正道。
小狐狸也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只觉得声调好玩,兀自叫得正欢。
冷不丁被饕餮舀起,身子腾空,眼前一花,再定神时,眼前便是饕餮那张大脸。
小狐狸有些发愣,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饕、餮。”
饕餮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看见饕餮这副严肃面孔,小狐狸便也坐正了身子,认真学道:
“特嗷——叶——”
“……”
饕餮听着这明显走调的发音,眼角一抽,再开口时,不由带上了些许凶相,“是‘饕餮’。”
小狐狸严阵以待:“刀,叶!”
……
饕餮说了十数遍,小狐狸学了十数遍。
但没有一次是对的。不是走了音,就是跑了调。
饕餮觉得小狐狸是故意的。
罢了,和食物较什么劲呢,待养肥了,还不是只有一口吃掉的份。
饕餮如是想道。
小狐狸一直学不会,心里本就急了,现下它见饕餮突然噤了声,便更是觉得挫败。
当然,它还不懂何谓“挫败”,只是红了双眼,酸酸胀胀的。
大个子太坏了!
小狐狸心下愤愤念道。
但坏在哪儿,它也是说不上来的。
……
那之后,饕餮饿了,便带着小狐狸出了洞府。
小狐狸被饕餮衔在嘴边,看着路边景物不断倒退,闹腾的心又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