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从入口至殿门,数十里的距离,却无妖上前招呼,甚至都纷纷摆出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斗木獬满腔羞愤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拿蚌珠发泄。如此咬碎了数颗,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之后,斗木獬又重新化作人形,理了衣摆,整了发冠,整了神色。
他捂着伤口走进正殿。
大殿石柱顶梁,碧瓦琉璃,其中却不见什么器具摆设。
唯有正中央立着一座九级高台,耀耀生辉。
高台之上,有一团身影端然而坐。乍看来,像是二人双背相靠,再一细看,便知那是玄武了。
玄武生而双首,变作人形也是形影不离的两人,还各有其名:一唤玄龟,一作长蛇。
只是这两人身高相近,可体态却大相径庭——玄龟较胖,敦实富态,褐袍加身;长蛇略兽,尖嘴猴腮,一袭青衣。
他俩后背贴得结实,平日里也一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模样。
大抵相处得还算和睦。
长蛇眼尖,他见了走进殿内的斗木獬,也不过问他肩上衣料那片突兀的青黑,只眯着眼,提起尖细的声音问道,“事情办妥了?”
斗木獬先行了礼数,才又抑着怒气回道,“那饕餮对于鸟蛋一事,非但半字不答,还将吾打伤,奚落了您一顿。钩吾山本属于吾族辖地,这厮如此作为,嚣张至极!”
玄龟正大快朵颐,闻言,他从手中兽腿上咬下块生肉,含糊问道,“它说了什么?”
斗木獬望着玄龟进食的粗犷动作,念及前时饕餮的举动,伤口又是一痛。
他颤声道,“它说,您打不过它。”
顿了顿,又补充道,“……食量也不及。”
长蛇轻嗤一声笑开,“倒是实话。”
玄龟却是不依。
他“咔擦”几下嚼碎了兽腿骨,又将一坨大肉塞入嘴中,鼓起一双腮帮子,瞪着眼嚷道,“论食量我怎么不及它!喊它来比试比试,看我怎么把它吞咯!”
“呵,你。”长蛇睨一眼玄龟的粗笨模样,不愿与他搭话,又向斗木獬问道,“那它是承认吃了鬼车鸟?”
斗木獬顿了三息,继而笃定应道:“是。”
说着,他半解衣衫,袒露出肩侧的伤口来。衣料浸透鲜血,粘连难分,此番撕开,又添心伤。
斗木獬未作掩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愤恨难平,请求道,“那凶兽猖狂若此,请您定要替吾报仇。”
玄龟听罢,一脸愤愤地正要站起,却被长蛇按了下去。
长蛇未应是也没说否,“嗯,你下去吧。”
斗木獬知道玄武自有打算,便应了一声“是”。
到此,仇怨算是告了一段落。
只是斗木獬刚走到门口,便听到身后玄武的一番自言自语。
长蛇:“你说,那鸟蛋,饕餮吃是没吃?”
玄龟:“……再去问问不就得了。”
长蛇:“你个呆子!问它能问出结果吗?那蛋可是朱雀诞下的,它饕餮能有这么大胆?”
玄龟:“……也就是个鸟蛋。”
长蛇:“也有道理。饕餮好吃,逮着什么都敢下肚。罢了,鸟蛋是鬼车鸟带来的,无论真假,还是先将她寻到要紧。”
玄龟:“……明明饕餮说被它吃了。”
“你个呆子!它说吃了就吃了?”
“……不是呆子!”
“呆子!”
……
争吵声不绝于耳。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忽而有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玄龟与长蛇同时噤了声。
他们挺直腰杆,半息过后,又同时开口。
或粗或细的两道声音融作一股,以不可进犯之威严,朝外朗声道,“进来。”
声音刚落,就见一抹玄色身影踉跄着步入殿内,摇摆着还未站定,便栽下身去。
那是一个女子。
她身材曼妙,容貌清丽,却衣衫褴褛,满身狼狈,披散的三千青黛随着动作散开,露出后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女子以头抢地,颤巍巍地道。
“那,那蛋丢了。”
是鬼车鸟。
☆、第八章
饕餮这一睡,竟是睡了足足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