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此,虎三娘脸上笑颜稍淡,“父亲于三十年前便故去了,兄长四方闯荡,现今不知道到跑去了何处,亦是几年未见了。”
六方神兽之中,饕餮与这白虎一族交情最深,勉强能算是不打不相识,而且虎三娘小时候还被饕餮抱过,关系自是不比寻常。
饕餮听了这话,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再接。
虎三娘也不是伤春感秋的性子,见饕餮沉默,便忽地笑着调侃道,“饕餮你自醒来后,倒是木讷不少。我前些日子惦记着你,说是要去钩吾山一趟,但顾念着路不熟,又招惹了些麻烦,一来二去的,也就没成行。”
饕餮奇道:“什么麻烦?”
虎三娘向来行事干脆果敢,饕餮印象中,是鲜少表现出为某事不胜其扰的模样的。
虎三娘只道:“族内的一些事罢了。”
饕餮也就不再多问,转而说起自己,“老饕千年前便醒了,那时你还未出生,谈何比较。”
虎三娘也不怵,扬眉笑道:“我听我父兄说的。”
饕餮扶额:“你兄长那时亦还在襁褓。”
末了,虎三娘也不说话,只笑着看它。
饕餮莫名地被这眼看得心下发虚,知道这虎丫头打小调皮爱闹,是和小狐狸一般的性子,此刻又不知道有了什么其他想法。
如此,为了免遭戏弄,饕餮便讨饶道,“得,得,老饕较之前是木讷了。”
“就连胃口也小了不少。”
虎三娘说的这倒可能是实话。
若是放在以前众人口中的那只贪食无度的凶兽,今日那只黄毛老虎,哪有机会再回族里滚上一遭,怕是早就被连皮带骨地拆吃下腹了。
饕餮:“……”
虎三娘乐得见饕餮吃瘪,她看它那副缄默不语的模样,也没继续调侃下去。
她移开视线,四下打量一番后,发觉这院内似乎少了一个“兽”的身影。
“你那小狐狸呢?”
饕餮却道,“‘胡逑’。”
虎三娘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继而就听饕餮淡淡接道,“狐狸有名字,叫‘胡逑’。他不喜欢被那样喊。”
“‘胡逑’?哪两个字?”
饕餮便写给虎三娘看。
虎三娘问出那话时,只是好奇随口一问,并未真切想要个答案——
妖兽们的名字向来只是代号称谓,喊着顺口便是,鲜少有谁会去斟酌那音对应的是什么字符。
虎三娘瞥一眼那被饕餮一笔一划写出的两个字,一怔,接着笑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名字倒是不错。”
饕餮未在意虎三娘念的是什么,又兀自添道,“我一般唤他‘球球’。”
这回,听到这话,虎三娘笑意更明显几分。
她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嬉笑声自身后传来。
原来是小狐狸玩闹够了,回来寻饕餮。
“大个子,你瞧,我……”
话音戛然而止。
胡逑在山间寻得了一株灵草,正要向饕餮献宝。人未至,声先到,可话说到一半,忽地看见站在饕餮身边的虎三娘,胡逑骤然噤了声。
虎三娘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胡逑嘴边衔着的是株什么东西,打趣道,“这灵草服用后益处甚多,可整座山头也不过三四株,你运气倒是不错。”
胡逑听了这话,有些赧然,一株灵草衔在嘴中,继续含着也不是,吐掉也不是。
他抬眼看向饕餮,又望望虎三娘,觉得自己离他们似乎站得远了些,如此说话不合适。
他正往前迈了几步,却不想突然变作了人形,仓促间,脚底一个趔趄,险些跌了个大跟头。
跌跌撞撞间,胡逑好容易才站稳了来。
他耳尖发红,正要与虎三娘打个招呼,下一刹,又忽地记起自己人形时的光|裸模样。
他看看虎三娘光鲜明亮的打扮装束,又偷偷垂眼望了一下自己,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萌生出几分羞|耻感。
胡逑忙躲向饕餮身后,不愿出来。
虎三娘见状,转念一想,就大概知道了情况,只笑骂饕餮不会照顾人。
她又道,“待会儿我送些衣服,再遣位教习师父过来。”
饕餮有口难辨。
未教小狐狸化人是它之过,未让小狐狸着衣亦是它的错——可自这凶兽于浑沌中诞生之日起,也未曾有谁教导过它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