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的满头黑发已经被泉水打湿,他一边拢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我倒是有些怀念当年在清荷山上的日子了。”
唐中也倍感唏嘘:“若早知下山后是如此光景,当初倒是不如在山上过上一辈子。”
“你是能在山上一辈子,可是我不能。父皇总会有想起来我的时候。唉,不如未生帝王家,好歹还能有几份亲情。”楚玥说。
见到楚玥又伤感了起来,唐中赶紧换了个话题:“子钰,你真的同谢公子在一起了?”
楚玥朝他点点头。
“那……太子那边怎么办?”唐中问。
楚玥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却听到温泉深处传来了一喷嚏声。
“谁?”楚玥当即警觉了起来。本以为这种时候,行宫里除了伺候的宫人和一些后妃之外再无其他人,却未想到这温泉池子里还藏了一个同样未去打猎的人。
“抱歉抱歉,刚刚在池子里睡着了,真的不是有意偷听二位谈话。”雾气深处传来了一个有些痞气的男声。
唐中朝楚玥低声说:“我去看看是谁。”然后朝池子里面走去。
蒸腾的雾气渐渐勾勒出了一个人影。这人身材高大,体态匀称,只看轮廓便可看出是个常年习武的人。
唐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
终于,唐中穿过了层层雾气,看清了靠在池子尽头处的人。
那人白得近乎于雾融为了一体,回眸刹那,一双蓝眼,像猫的双瞳。
“入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中愣住了。
古尔真也愣住了。
两个人呆若木鸡,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你不是个大夫?”
“你不是个琴师?”
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到底是谁?”两人又异口同声的说道。
听到池子另一头的两个人的话,楚玥有些无奈地也走了过去,这唐中,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熟人?
见到了古尔真,楚玥也是一愣:“你不是那个街头卖艺的吗?”
唐中:???
楚玥朝唐中解释:“你不记得了,这人就是咱们之前在朱雀街上遇到的那个表演幻术的人啊。你的那个银酒壶,不就是他扔给我的吗?”见唐中还有些疑惑,楚玥便补充道:“他把胡子给剃了。”
唐中这才恍然大悟。
在楚玥和唐中双重的质疑目光之下,古尔真不得不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古尔真是匈奴王子之后,唐中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毕竟自己是真的已经打算好了为他赎身,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根本不是什么家境凄苦的琴师,而是在大草原上飞鹰走马的王子??
“那你为什么会在街上卖艺?还扔给了我一个酒壶?”见唐中不说话,楚玥就继续问道。
古尔真:“体验生活嘛。好不容易来一次中原,我得好好体验体验中原的风土人情是不是……至于那个酒壶,真的是随手一扔。我们草原上的人,做事都比较随性,很多事情都是一时兴起。”
好一个一时兴起,一时兴起就把老子当傻子耍。唐中脸色铁青,朝古尔真道:“我们两个出去单独谈谈。”
两个人将楚玥丢在了一边,快速穿了衣服,找了个院子面对面站着。
“你看,其实我是个王子也挺好的,至少你不用凑钱为我赎身了对不对。”古尔真嬉皮笑脸地朝唐中说道。
唐中用尽全力,将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道:“我是真的打算为你赎身的,我连我们两个人以后的生活都考虑好了。”
“你刚刚说你们草原上的人做事都随心随意,是不是就连我也是你的一时兴起?”唐中质问。
古尔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的确是的。一时兴起地去柳巷弹琴,一时兴起地约了唐中,一时兴起地与唐中有了夫妻之实。
“不必说了。”唐中转身想要离开。
古尔真急了,他们的开始是他的一时兴起又怎样?当他看着唐中满脸真诚地说要对他负责的时候,那所谓的一时兴起就散为了云烟。
他是匈奴王的第三个儿子,母亲又是异族,从小就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在他成年之前,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个人看。他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地往上爬,让整个匈奴部落都信服了他。族人对他的感情从唾弃逐渐变成了畏惧,但从来没有人把他放在过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