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琛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并非那个一向恭顺的弟弟,而是一只吐着信子用竖瞳胁迫着自己的毒蛇。他浑身上下的肥肉都不自然的抖了一抖,而后故作镇定地说道:“朕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老老实实地留在金陵,当个普通王爷,我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自在无忧。要么,你自废武功,天崖海角我也随你去。”
荣华梦一场,功名纸半张。
十年一场鞠躬尽瘁的大梦,醒时竟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两条路。
左边是死路,右边,也是死路。
时至今日,楚玥对楚琛才彻底灭了所谓兄弟之情的幻想,冷冷开口:“皇兄应知,臣弟自小体弱,原是养不活的。臣弟全靠着师父传授的一身武艺作为根本,才苟延残喘至今。皇兄若是让我自废武功,也便等同于赐死了。”
“皇兄亦应知道,这大殿无人,单凭殿上这些随从,根本拦不住我。虽然进殿时我身上武器已经卸下,但三招之内,我仍有信心可取皇兄项上人头。我的人守在外面,宫中但凡有所变动,自会冲进来救我。到时,这龙椅上坐着的人究竟是谁,我不说,皇兄也该知道。你我兄弟,原是不该闹到这种地步的。我绝不会帮助离国对付大昭,只求皇兄准我离开。”冰冷的话语从唇齿间倾泻而出,楚玥仰头看着楚琛,眼神里透出了一丝的轻蔑。
楚琛又何尝不知,楚玥的话并非夸张的恐吓,自己的这个弟弟是真的可以轻轻松松的做到方才所说的一切。
他现在才明白,楚玥敢独自进宫,自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由刀俎变为了粘板上的鱼肉。
静谧的气氛在殿堂上漫延了片刻,而后被楚琛虚伪的笑声搅了个干净:“哈哈哈,子钰,我们都是自家兄弟,为兄也不过是同你说笑。不就是一道手谕,为兄这便写给你。”
接过了手谕,楚玥起身谢恩。虽然双腿已经跪得发麻,他却强忍着站起,愣是没有带上一丝的踉跄,仿佛他只在大殿上跪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楚琛目送着他离开,方才如梦初醒,叫来了满殿的侍卫。
宫门口,墨竹骑着楚玥的爱马朔雪在外面候着。楚玥走出宫时,步伐已经虚浮脱力,他跌在墨竹的怀中,吩咐道:“让领头的把他们带回军营去。我已要到手谕,我们回府,立刻出城离开。”话落便晕了过去。
楚玥再次醒来时,已经在金陵的郊外。马车颠颠荡荡,连带着谢长歌的怀抱也跟着不稳起来。
“子钰,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楚玥睁开双眼,便听到谢长歌如是说道。
楚玥从谢长歌怀中坐起,看着车内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问道:“我倒是无妨。只是……可有追杀我们的暗卫?”
“我和墨竹已经解决了两拨人,青松在外面驾车。”谢长歌说,“你身子可还有不适?”
楚玥摇头,同他说了丹药的事情,而后道:“楚琛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们。还会有再有人来的,千万不要掉以轻心。我已经提前派副官租赁好了渔船,我们先沿长江乘船到庐江,然后经大别山北上,顺着秦岭回到长安。不出意外年前应该回得去。”
谢长歌道:“这些都不急,你先睡会儿吧。”
楚玥自知自己身体不好,在殿里跪了半日,纵然是服下了从师父那里讨到的丹药,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便应声睡了过去。
再度醒时马车已经停了,谢长歌已不在车上,车厢里只剩了青松搂着两个孩子。
“一觉睡了过去,如今这情形是怎么了?”楚玥按了按额角,问道。
青松着急地说道:“咱们原是到了码头,准备喊您上船的。结果又来了暗卫,太子殿下和墨竹正在同他们厮打。”
楚玥摸了摸腰间佩剑,任由青松不停地阻拦,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江岸边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冲得楚玥又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谢长歌同暗卫纠缠着,看见楚玥,一剑没入对方胸口,拔剑的瞬间朝楚玥喊道:“这边有我和墨竹,你回去。”
楚玥顺手解决了偷袭他的一人,脚步踉跄了一下,而后道:“只要上了船,楚琛的人便追不上我们,我们速战速决。”
谢长歌一边同向他袭来的暗卫厮斗着,一边后退到楚玥身边,说:“你看看你自己,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速战速决,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