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元点点头,顺势收回了自己的剑。
……
京凤城中事端多,哪日风平浪静,众人便会不约而同的觉得近日不吉利……
这日也是一样,祝玄与喻生二人随便找了个人堆扎进去,好巧不巧扎进了是非之地。京凤城中前些时日应当是下过一场大雪,有的地方还有车辙碾过的痕迹,在地上拖成了一道污水。
污水里跪着一人,一身粗布麻衣,单薄的衣衫下是冻得皲裂的裸露皮肤。祝玄被人群推搡着到了前面,喻生也只好跟着挤了进来。
他一时被这场面惊到,骇然问旁边的人道:
“这是何故?”
那人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地上的人道:
“是前朝太子,为了保命甘愿当牛做马沦为奴隶。这种事我们也只能看看,管不了。”
祝玄怔怔地盯着这人片刻,将“前朝太子”四字在舌尖滚了一滚,咽了下去。
若是自己没有被遗弃,如今也会像此人一样,将尊严跪入尘泥吗?
太子身旁忽然落了一双蹬着皮靴的脚,那人抬脚碾了碾太子的手,地上迅速磨上了几道血痕,那人再一伸手时,祝玄才猛然发现,太子苍白的脖颈上,有一条玄黑的铁链。
“祝珩?太子?要是早知有今天,投胎的时候还挑这么个好地方吗?”
这人狠狠地扯了一下祝珩脖子上的铁链,祝珩重心本就不稳,立刻向前倾去。他倒地后,那人又一脚踩上了祝珩的背。
祝玄一时看得心惊肉跳,站在原地挪不开脚步,喻生低声叫了许久都没有听进去。从那人说出“祝珩”二字时,祝玄终于明白了荆图南那句“别掺和”是何意。
祝珩,祝玄。有心之人自然听得出来。
“师兄,师兄。”
祝玄出神的时候,已经被喻生扯住衣服从人群中拉了回去。
“我们去别处吧。”
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带着喻生迅速地离开了。他一路在心底想道:
“与我无关。”
京凤城中到了夜晚还是一片嘈杂,大概是因为容纳了比往日多了几倍的人数,街上都有点起篝火露宿的人。
两人经过一条长街时,再一次碰见了那位太子,祝珩。
祝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祝珩正被揪着头发按在地上,人有一群人辱骂殴打。就在祝玄打算转身离去时,猛然听到祝珩说道:
“放过我的兄长,他向来游离在外与此事无关,诸位如何待我,祝珩绝无怨言。”
祝玄心狠狠地沉下去,有些窒息。一旁人的污言秽语他一概没有听进去,心底全然回荡的,都是祝珩那句“绝无怨言”。
祝玄回头后,低声问喻生道:
“皇城中必定设有牢狱,既然义军如此憎恨王室,想必会用尽办法百般折辱。”
喻生眼皮一跳,问他:“你要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说出这话后,祝玄竟然有些后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更是不知那些从未谋面之人,到底与自己有几分像。
喻生顿了许久,还是想不出该如何回答祝玄,似乎怎么说都是不对的。等到他想到如何作答时,祝玄已经打听到了大牢所在之处。
“你放心,我就看一眼。”
是夜,祝玄怀着不明所以还难以名状的心情,悄声无息地进入了大牢中,他本还在想着如何解决门口这俩站岗的小兵,不料喻生已经冷着脸抬手劈晕了过去,对他扬扬下巴道:
“快去。”
祝玄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喻生并没有跟上来,而是在月色下抱臂靠在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喻生的眼睛很好看,眼尾上翘,眼尾的眼睫如帘,垂眼就像是能将所有挡在外面。祝玄看了他一眼,忽然想道:
“我还进去干什么……”
但是脚步已经到了这里,自己却没有办法停顿下来。他一面回头看着喻生,一面步子不停,喻生在暗处轻笑道:
“师兄,再不看前面就要撞墙了。”
祝玄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搔了搔脸,转身向牢狱深处走去。
他只是想看一眼,自己与这个世间最直接的联系,到底是何样?
牢中阴冷潮湿,平日少见光,再加之近日入冬,里面就如同极北之地一般。祝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手掌开合点了一朵掌心焰托到空中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