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玄似乎将近日无端萦绕心头的思绪全都斩了个干净利落,而他也猝然明白过来,天门不是什么所谓的仙山,不是得道飞升之地,不是愿他为苍生立心立命之地。
是他的家。
祝玄站地有些发僵时,才睁开了双眼看向前方。他紧紧地握住霜寒剑,披着一身寒冷回到了房中,头昏脑涨地躺了回去,不知是不是被外面刺骨的风吹的,将所有不解和意难平全都化在风中,心里轻松了不少。
隔壁的房中,喻生抱着手臂靠在窗边,怔怔地看了方才祝玄所在的地方许久,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户躺了回去。辗转反侧间,脑子里满满都是方才入眼的凌厉剑气和身姿,喻生甚至有些呼吸困难,在祝玄拔剑的一瞬,便已经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难以抑制地,死死地揪住心口前的衣料,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真正到了要宣之于口的地步,却总觉得怎么说都不够。
那日祝玄本想去将灵物送回时,不料江现随弟子出行去了蜀中,两日后才回来。这样一来二去的,祝玄只得登门道谢,再将灵物送回。
千秋观弟子,辰时作,亥时息日日不变。祝玄昨夜一夜未眠,清晨还是赶了个早在辰时出门,准备前去春意阁。
他推开门的同时,听到隔壁的门也一声响,下意识地看过去后喻生也正在看着他。喻生一手扶着门,半个身子还在门里,门外的那只脚虚虚地点在地上。祝玄疑惑地扫了一眼,发觉这人倒是面如沉水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全身上下都是活脱脱地要逃的架势,于是忍不住问:
“怎么了?见我还想跑?”
喻生一点莫名其妙的小心思被猝然点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但还是强行稳住了身形,站出来一手扒着门框:
“没有,师兄要去见江前辈是吗?早去早回吧,要是记不得路,记得找人问问。”
祝玄:“……”
这一来祝玄自己都忘了要说些什么,一时无语只好摆摆手微微瞪了一眼喻生走了。喻生呆呆地看着祝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
春意阁地势高,在其上可俯瞰整个千秋观和东海,不过要到此处先要攀上近千层石阶。千秋观因日日来往人众多,所以在几处设有禁制,禁制不除,则无法轻易使用灵力。
祝玄看了一眼层叠而上的石阶,随后垂着眼一步步向春意阁走去。
春意阁果真不负其名,即使在冬日,其中竟依旧绿意盎然一片生机。祝玄一到门口,就有道童出来迎接。进去后不久,就是一道曲折的长廊,等走过这条长廊再过一座桥后,才到了江现所在之地。
祝玄抬头一看,又是台阶。
他将带来的灵物交由那位道童,他们一同进去后,江现正在桌案前翻阅经书,身后窗户低落至地面,大开时随意一瞥就是辽远东海。
江现一向对小辈疼爱有加,见到祝玄更是欣喜,连忙搁下手中的笔,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祝玄,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千秋观里全因为我这里石阶太多,一个个都不想着来呢。”
祝玄端出一副很是乖巧的笑,心里道:“你还知道这里台阶多……”
“前辈说笑了,我见观中师兄弟日日事务繁忙,恐怕是没有时间来罢了。我今日是来归还您送来的灵物的。”
江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急着问他:“我想着你受伤便托人送去了一些,怎么,那人竟没有按我所说的来吗?”
“不是的前辈,灵物虽说是常见之物,但也不是用之不尽的,师弟只取了些用得到的药材,其他的放着也是无用,我便送回来。”
江现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桌案上的经书被吹得哗哗作响,他才反应过来向窗前走去:
“你看我这记性,千秋观本就寒凉,这风还是少吹。”
祝玄看了一眼窗外的海面,波光粼粼倒也是好看:“前辈不必,这点风还是经得起的,何况在天门,这样的景也是难得一见,就让我多看几眼吧。”
祝玄一张嘴从来只会讨人喜欢,再加之一张好皮囊,笑起来比谁都乖,江现一听这样说,二话不说就停下了脚步,还取来了一件披风递给祝玄。一来二去拖了小半刻才得空坐下来。
“晚辈前几日便想来拜访,只是听说您去了蜀中两日方归,这才拖到了现在还一大早就来叨扰您,前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