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帝国的和平你竟然愿意做出这样的重大牺牲……拉维尔……”
海菲尔德赞叹。
他冷笑:“你以为那样我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说完又若有所思的补充:“不对……这样的话我怕我认识你一个月就会忍不住枪毙你……”
“天哪……!”海菲尔德忍不住大笑出声,过了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我必须要感谢你了,拉维尔,真的。”
他睨了海菲尔德一眼。
“拉维尔,感谢你留了我这条小命。”海菲尔德一本正经,语气真诚。
他略加思索,最后还是说。
“不客气。”
在海菲尔德的笑声之后,月光下清寒的夜色也显得温暖起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
海菲尔德低笑着说:“你之前看起来不太开心。”
他哦了一声:“你之前那首曲子听起来很孤独。”
“可我不比这月色更寂寞,我倒要问问这孤独的夜空与谁作伴?”
他几乎想要吻这双含笑的眼睛。
“你这个人,”他说,“不能好好运用语言,思想只能在音乐里重生了。”
“是的。”海菲尔德笑道,“虽然精神接驳也能使思想解放,却永远不能使它获得重生。”
他闻言一愣,凝视着半空中虚无的一点,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
“假如有一天…神经接驳也能做到呢?”
他的声音过于轻和含糊,海菲尔德不得不追问:“什么?”
“没什么。”他好像回过神来,“那首曲子叫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给它命名,或者…你觉得《The song of aether》怎样?拉维尔?”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听见海菲尔德演奏乐器的时候,是三年级结束后的那个夏天,被海菲尔德(强行)邀请他去本家避暑,在首都中转时顺便定做毕业舞会礼服的那回——
除了那个(彼此都)因为打架疼得呲牙咧嘴的晚上,回到首都后的三天里,他没有一次在晚餐后见过海菲尔德。
那也是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明亮的光线甚至可以用来读书。虽然海菲尔德家收藏的纸质书多得令他在心中隐隐感到兴奋,但他还是推开门,多少有一些趁着主人不在时可以仔细参观一下这座大宅的心思。
上流社会的社交季已经开始,今晚有一场在皇宫里举行的宴会,整幢屋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的海菲尔德。不过海菲尔德家大得有些过犹不及,就连他也会迷失方向。他索性继续往前,穿过一条两侧刻有浮雕的走廊——海菲尔德家人已经自恋到用神话的形式来记述家族历史。
他嘴角抽搐着被强制观赏了(神话版)海菲尔德家家族史,对于这个帝国实际上最强大也最富有的家族,只有第一任家主的清醒头脑和敏锐眼光使他心生敬佩,以及假如忽略这是某个家族的家族史的话,这普鲁斯特式长卷的叙事的确令人赏心悦目。这条走廊极长,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墙面是空白,显然是准备延续家族神话。
靠近走廊尽头的位置他隐约听到音乐声,转过拐角继续往前走六七米后声音才清晰起来,大概是有人在演奏某种乐器,音色仿佛水一样清澈,毫无杂质。
这条走廊上只有一扇门,他确信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他站在门前,有些犹豫。现在他知道那是钢琴的声音,过于干净纯粹的音色须得完全由演奏者来赋予灵魂。贵族家庭通常都会让子女学习一两种古典乐器,然而这琴声好像紧贴着他的心跳。他的手贴着门,感受声波穿过固体带来的震动,传向指尖时会有一阵阵酥麻感。
虽然整座建筑内外都是古典风格,但内部设施大多都是从未面市的现代产品。只有包括这里在内的少数公共场所可以随意进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落在门把上,只受重力似的下垂。锁舌退出时的声响轻不可闻,他极轻地推开门,意料之外又好像意料之中的皎皎月光铺洒下来。他窥视一般,又只推开一条毫不起眼的缝,看不见门里的任何事物。他能够明白这个演奏者的灵魂,在琴声下折射出某个世界千奇百怪的一隅。
他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保持拉下门把的姿势。忽然琴声一停,他像被从梦中惊醒似的一激灵。他下意识地想关上门,接着听见那个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