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够活下来,不管用什么方式。海菲尔德,如果你能做到,我会回到你身边。”
拉维尔微笑着望着他。
“别这么看我,当然是给你一个活人,和以前一模一样的,不是人工智能,也不是全息投影。
“怎样?”
☆、15
他的泪水一颗颗从眼眶里滚下来。
他的泪水一颗颗从眼眶里滚下来,可他要控诉的人分明已经看不到了。
这个人口口声声地说要永远当他的剑鞘、口口声声地在婚礼上将所有的今天都许诺给他,可又这样毫不留情地离开,连一句道别也没有。
可这个人连死亡都在向他证明那矢志不渝的爱意,这个人竟然是因为爱他,才变得毫不犹豫,最后走得那么决绝,一个头也不回。
他的双手已经盛不住眼泪,泪水渗透指缝打湿他的衣领。母亲去世时他也没有这样悲恸,好像心在沉沉地下坠,呼吸都分外艰难。他张了张嘴,可是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在寂静的实验室里回响,外边的夜色太深,好像看不到尽头。
那一颗最明亮的星星消失了,他眷恋的月色也被藏在重重云雾下,透不出一丝的光,一点儿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那个不告而别的人好像吃准了他的反应,拉维尔是这么的、这么的了解他。
在那段他以为已经结束的录音之后,忽然又有声音传来,像一束月光引着他跋涉过黑夜,找到太阳。
拉维尔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原来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拉维尔终于学会他这样含笑的语气。
“不要怕,海菲尔德。”他看见一只伸向他的手,衬衣上缀着他熟悉的袖扣。“现在我在你身边。”
他触电一般,猛地抓住那只手。
可他的手指像穿过流水似的什么也没能抓住,只有虚晃的质感残留在皮肤上,他无助地抬起头来,惘然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穿着他们婚礼时专门定制的礼服,那个人平时总嫌这些花里胡哨的配饰碍手碍脚,麻烦得很,因此无论是他为那个人精心挑选的领带夹也好,袖扣也好,那个人几乎都很少用过。
然而此刻,那个人正穿戴得整整齐齐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揣在西装口袋里,一只手伸向他,笑容闲适,为那张投影下的脸平添了一分温暖。
他看了看那个人 ,又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那只只穿过空气的手,五指张开又收拢,这个动作往复做了三次,他才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爱德华,你的主人怎么从来都不像你一样贴心呢?”
“您误会了,海菲尔德陛下,这不是我。”
他仍垂着脑袋,因此看不见人工智能身后的投影收回了手,正环抱双臂望着他。
如果他抬起头来,就能发现投影脸上好整以暇的神情,目光中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揶揄。
“为了安慰我说谎,你的程序不会向你发出警告吗?”
“您确实是误会了,陛下,我从不说谎,这不是我为了安慰您编造的谎言。”
“哦?那是拉维尔为了安慰我提前设下的程序吗?”
他整理好情绪,微微笑着抬起头来,就看见那个投影对着他抬了抬眉毛,漫不经心地说:“不然呢?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份闲心来哄你。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搞错了,海菲尔德,我并不是提前设好的程序,我就在这里。”
偌大的实验室里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只有两束投影,孤独地照亮他身旁巨大机甲的深蓝色身躯。
他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明明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谎,拉维尔,”他的声音没有温度,“现在死了,倒留给我一大堆谎言了吗。”
投影睁大眼睛,表情有些错愕,好像完全不曾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只是徒劳的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话。那对矢车菊色的双眼中流过一道光,看上去竟然还有点无辜。
他痛苦地皱了皱眉,原来仅仅是让那个人的投影露出这样的神情都让他感觉到于心不忍,那个人果真是他的软肋。可那个人明明知道、明明比谁都清楚,却依然要松开握住他的手。
他说,拉维尔,你怎么忍心呢。
“你怎么能够这样,你怎么能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我都没有机会问你为什么要走,没有机会去挽留你,我都没有机会……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